火花匯聚的河流終於因源頭乾涸而止息,當最後一點兒余波也飄飄搖搖的通過了牡鹿之門,那頭光之牡鹿便晃了晃鹿角將其閉合,隨後百無聊賴的伏在地上假寐,似乎是等著什麽似的,才一會兒便又重新睜開了眼睛,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食物,但最終只有一片光禿禿的門檻,連苔蘚都沒有生長。失望之余,它的目光投向了光之果園,那裡的果子最是味美多汁。
可惜,光之牡鹿身負看守牡鹿之門的重任,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離開這門檻太遠,而光之果園對他來說既然不是一伸脖子就能夠到的距離,那便是遙不可及。換了平時,格力比見它目不轉睛,便會主動替他去討幾個果子吃,但現在雖然不多,但也時不時有幾個的往來靈體,都隻當它在發呆,畢竟眾所周知,光之牡鹿根本無需進食,輝光會給予它足夠的力量。
過去的格力比是唯一不知道此事的人,他自醒時世界飛升而來,在他出生長大的地方,人們所飼養的動物都需要喂食,因此他主動的去光之果園折了樹枝來,想要讓光之牡鹿嘗嘗上面的葉子,那自然沒有得到理會,隨後他便去討了果子來喂,附近的靈體都偷著發出笑聲,但光之牡鹿或許是不願他繼續自作聰明,或許是真的被甜膩的輝光吸引,它吞下了那顆果實。
周圍的靈體不再發笑,它們都自然而然的覺得既然光之牡鹿願意吃下,那便是雙角斧的設計如此了,而光之牡鹿雖然並不依賴那些果子生活,但時不時能夠吃到些帶著永恆甜膩的輝光也是不錯,故而也沒有點穿他。後來格力比打聽出了光之牡鹿無需進食的消息,還一臉尷尬的前來道歉過,但光之牡鹿隻以再次吞下他手中的果實應對,往後那便成了他們的默契。
雖然不知道格力比出了什麽事,但光之牡鹿總覺得自己往後再吃不到光之果園的果子了,這使得它有些惆悵,但抬起眼皮卻發現一個個頭挺大的果實滾到了自己嘴邊,三兩口吃完後心情好了許多,抬頭卻沒有見到格力比,而是看到了平日裡與他在光之果園玩拆字遊戲的小生靈在一旁氣喘籲籲,它們的體型大多只有鳥兒那般大小,拿這麽大的果子來有些難為他。
光之牡鹿盯著看他又喘息了一會兒後掛在自己耳邊站定,心想據格力比所說,這些小動物到了醒時世界的外形可與自己差不多大小,若是將自己的身軀隱藏的到位,乍一看與他的族人區別不大呢,但可惜在居屋中他們確實只有能掛在格力比的手臂或是自己的鹿角上也感覺不到太多重量的大小,但它們可從來不會想格力比那樣長籲短歎的說自己太過渺小。
格力比常說他無論在醒時世界或是在漫宿都覺得自己不過滄海一粟,光之牡鹿不懂他的意思,它可不覺得自己太小,要說,那也是漫宿太大,但誰不喜歡住大房子呢?居屋自然是浩大的。此時在光之牡鹿耳邊掛著的小生靈也開始絮絮叨叨,它們的聲音對於慣於歌唱的種族來說剛剛好,但對於光之牡鹿來說就太過擾人心緒了,何況他說話的方式有些特別。
這些小動物常在光之果園中盤旋,它們以音樂和舞蹈互相交流,這是因為它們的視力有些糟糕但對聲音極度敏感的緣故,這使得它們能夠在滿溢輝光的環境生存而不至於被其吞噬。當然,它們也有著自己的文字,正如同光之果園的樹皮上那些發光的圖案一樣,比起介殼種們教導人類使用的那些來說更加簡潔清晰,但人類也有自己的母語,雖然光之牡鹿聽不明白。
但這些小動物可要比光之牡鹿聰明多了,它們很快便從常來此處的格力比那裡學會了他們的語言,甚至不久之後便將那些新文字寫入了自己的旋律之中,而耳邊這位是最擅長編撰歌詞的,而同時也比其他人更癡迷於此。當然,據它自己所說它只是在讓這樸素的語言變得華麗起來,但它所有的同伴都覺得有些過於癡迷了,因為它逐漸對自己原先的語言也是如此。
光之牡鹿讚同它們的看法,因為它現在正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的使用它新學會的拆字法說話,這使得本就對文字比對食物苦手的多的光之牡鹿感到厭煩,想要大聲的鳴叫來驅逐它,但看在它辛辛苦苦給自己拿來了食物的份上還是忍住了,細細的琢磨著它的意思,倒是也大概了解的外面的情況與格力比失蹤的原因,它還聽到了關於雙角斧大人的事,似乎有些不妙。
但光之牡鹿不是伐訶,它能夠聽懂不代表它能夠理解其中深意,更別說發表長篇大論了,但它也隱約明白可能往後少有人再行走此門了,這使得它有些失落,並且若是格力比能夠回來,他一定也會覺得寂寞,而偏偏耳邊這個家夥說了那麽多廢話,最後居然是來告別的?它告訴格力比,它們曾經偷著將輝光帶去了醒時世界,這在從前沒有被追究,往後可說不好。
因此,驕陽大人的一位信使,也是從前引誘它們做下這禁止之事的那位,想要鼓動它們趁亂帶些同伴躲到一處庇護所去,那裡是陽光所不及之處,即使是驕陽也無法尋找到它們,雖然準備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了,因此它雖然按照格力比的委托為光之牡鹿帶來了果實,但估計也難有下次了,說罷它便起身告辭,卻迎面撞進了一團火花之中。
那小動物被灼傷的尖叫不止,直到那火花即使收攏了自己的衣袖才幾乎是逃竄的離去了,光之牡鹿見那火花撞擊著門閂,知道它是想要進去,心裡埋怨著剛剛才有著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的火星之河自此處流淌而過,怎麽又來了個逆流而上的?也不知道燧石大人最近在忙什麽,但畢竟光之牡鹿只是門關的具相,沒有格力比把關它自然是會放每一個想要過門的人通過的。
那火花見光之牡鹿開門便急匆匆的向著更高處飛舞,它被奉命將不智凡人的言辭帶去燧石那裡,但它能夠去往之處都找不到燧石的痕跡,它能夠感知到燧石可能是去了林地附近,那裡可不是它敢去的地方,故而退而求其次的直接闖入了聚點,被時時關注著周圍情況的驕陽一把握在了手中,顯然是不想它打擾眼前的儀式,畢竟已經幾乎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驕陽向現場的眾人打了個抱歉的手勢便捏著火花出了門,一會兒後發現轉輪竟然也跟了出來,知道他是怕自己一時心軟以自己的力量幫著大地之子愈合傷口,緩解痛苦,因而也找了個借口離開那逐漸冷卻的祭壇,畢竟他應該能夠清晰的聽到大地之子那急促卻微弱的心跳,正如同在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一般,越是急促便越是將代表他生命力的蠟燭燃燒的更快。
雖然驕陽總是說大地之子能否自這場儀式生還是聽天由命,但他早已下意識的將此事放在了當前要事中的第一位,打定主意除非是虛界的事變得比昕旦所見更加嚴重,他絕不離開此處,只找個理由打發昕旦或者弧月去看看便是了,但在他仔細聽完不智凡人帶來的消息後,他輕輕的歎了口氣,轉身向轉輪打聽道,“轉輪,你可知道燧石去了哪裡?”
“她還能去哪兒?”轉輪對於燧石的缺席可能抱著幾分不滿,沒好氣道,“如若不在錘煉場,便是去她那好弟子身邊了。 ”驕陽點了點頭,看來轉輪是指望不上了,到底還是得自己去一趟才好,想著便順手將那團尚有余溫的火花遞給了轉輪,回到了祭壇前吩咐光陰鑄爐幫著照看一下,但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盯著大地之子目不轉睛,呼喚了好幾聲才緩緩點頭。
大約是我勉強她破壞的不完全,此後也不許她隨意重塑,所以讓她不開心了,故意給我鬧脾氣呢,驕陽猜測道,罷了,等這事兒結束我找個機會好好哄哄她便是了,於是只是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與同樣心急如焚的轉輪一道趕去了謊言之墓,隻留下光陰鑄爐與蛇的女兒面對面坐著,她們的視線全部聚焦在已經幾乎徹底冷卻的祭壇上,如同大地之子的體溫。
“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撐不住的。”蛇的女兒喃喃自語,這話她在心中早已說了無數遍,只是當著驕陽與轉輪的面不便說出口,但光陰鑄爐畢竟也是個女人,蛇的女兒在她面前多少會感到輕松一些,下意識的便說了出來,而光陰鑄爐也給出了肯定答覆,“以我的經驗,他能夠自如此密集的傷口下生還的概率不到一成。”但不是毫無可能,光陰鑄爐一向客觀公允。
這話聽在蛇的女兒耳中可就不是這樣,她的手指幾乎將手心刺破出血,不願承受失敗代價的她忙拉著光陰鑄爐的手請求幫助,“如果我想要幫幫他,您可有什麽好辦法?”見光陰鑄爐一時沒有答覆,蛇的女兒隻當她是怕影響儀式效果,又急切的追問道,“無論是什麽辦法都可以,哪怕會付出些許代價,畢竟若是死了不就一切都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