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一準沒那麽容易,渡鴉心道,蛇的女兒還真是無利不起早啊,心裡罵歸罵,嘴上仍舊保持了紳士風度,“自然樂意效勞,只是不知道在下的能力是否允許呢?”渡鴉聳了聳肩,解釋道,“你看,這裡畢竟是謊言之墓,你的故鄉,你都做不到的事,我一個外來的客人豈不是更束手無策?”
“那可未必,我看你能找到這裡就不容易。”蛇的女兒放開了渡鴉的脖頸,“即使是謊言之墓的居民也很難摸清楚這裡的道路,由於七蟠的影響,這裡幾乎沒有規則。”蛇的女兒指了指門外瞬息萬變的道路,“即使是我們出行,也不會去記什麽路線,不過都是憑空開一條路罷了,但你,無論是運氣還是什麽,居然真的摸著那些亂麻走到了這裡。”
“謝謝誇獎?”渡鴉摸了摸鳥嘴,實際上他只是被蛇的女兒殘留的記憶牽引至此,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估計甚至連運氣都說不上,但這件事他絕對不可能說出口,便故弄玄虛的接受了誇獎,“那麽,女祭司閣下委托我這個竊賊,你知道我接的生意無非竊取寶物打探情報之類,多余的事情,還請不要為難我。”比如戰鬥什麽的,渡鴉敬謝不敏。
真是狡猾的小賊,不過到時候你看到了不該知道的東西,也就由不得你了,蛇的女兒露出了得逞的微笑,一口應下,道,“那這便是你的老本行了。”說著她的手指撫摸上了耳墜,“你應該聽說過我的父親拉摩克,謊言之墓的大長老,他最近在瞞著我謀劃事情。”蛇的女兒為此事感到沒來由的不安,同時好奇也在啃噬著她的心,“幫我搞清楚他究竟在做什麽。”
發掘秘密的事渡鴉一向是無法拒絕的,不等蛇的女兒解釋為什麽自己沒辦法找到地方便答應下來,只是明知故問她是否有什麽線索,否則即使是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蛇的女兒本想說些因為拉摩克在躲著自己,因而自己無論在地下走了多久都到不了他的房間的事,但見渡鴉如此主動,也不客氣,道,“線索?我只知道是與雙角斧大人有關。”
看來她是誤解了自己話,當做了推理的線索,渡鴉搖了搖頭,“不,我只是問你有沒有什麽屬於他的東西,最好是貼身些,有什麽特殊意義的,跟著上面遺留的信息,我或許能夠找到他。”那還真是像獵狗一樣啊,蛇的女兒心道,在房間中看了看,雖然都是拉摩克所贈,但要說有什麽特殊意義,卻是一個沒有,苦惱的撫上了耳墜,終於靈光一現。
“用這個試試。”蛇的女兒摘下了耳墜,渡鴉接過來仔細看著,果真近距離觀察更覺得這寶石像是蛇的眼睛,在自己眨眼時似乎甚至轉動了幾下,可惜沒讓自己捉到,至於其上確實沾染著極為濃烈的顏色,最上層尚未乾透,想必是屬於蛇的女兒,下一層也算新鮮,應該就是屬於拉摩克了,但渡鴉在底層發現了飽經風霜但仍舊鮮亮的色彩,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抽絲剝繭,渡鴉閉眼將自己投向了底色,雖然這或許有些假公濟私的味道,但誰讓蛇的女兒敢於信任一個竊賊呢?再睜開眼時,他眼前便是一個與蛇的女兒極為相像,甚至連那身祭司服都一模一樣的少女,而一雙明顯是屬於介殼種的手,渡鴉看到了它們表皮覆蓋的鱗片,正在為她戴上這副耳墜,那時那雙蛇眼更為靈動,一刻不歇的打量著四周。
“真美。”男人嘶嘶的感歎道,他肩上的雙蛇湊近了想要舔了舔那雙蛇眼,卻被他一把揪回去,
“那些人類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打扮你。”渡鴉逐漸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驚的差點摔出了記憶,前幾日剛見過的人他怎麽也無法忘記,他不是七蟠又是誰?“伊斯塔爾,不要管那些人類,來做我的具名者,不,來做我的新娘吧!” 七蟠的求婚讓那個被稱為伊斯塔爾的女祭司始料未及,但她並未手足無措,反而得寸進尺道,“就隻拿一副耳墜就想要哄我?怎麽也得再加一束花來。”七蟠聞言哈哈大笑,他的準備比誰都充足,因而立刻自背後拿出了一束花,是七株紫色的小花被捆綁在一起,在陽光下旋轉起來仿佛七把鑰匙。
之後他們彼此相擁,咬著對方的耳朵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渡鴉覺得有些可惜但畢竟是在窺探他人的記憶不能太過明目張膽,但根據他們倆接下來的動作看得出來,伊斯塔爾顯然不準備拒絕七蟠,而七蟠也在大喜之余想要就地得償所願,但忽然,他的動作停頓了。伊斯塔爾好奇的歪著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七蟠卻看向了渡鴉的位置,讓他一陣心驚肉跳。
不,我只是在窺探他的記憶,他發現不了我的,渡鴉心想,屏著呼吸看著七蟠步步緊逼但仍舊一動不動,可惜他失算了。“小老鼠,你躲在那裡看什麽呢?”七蟠忽然一拳打來,他便被強行踢出了記憶之中。渡鴉撇了撇嘴,竊賊的工作歷程讓他學會了見好就收,何況接二連三的意外讓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或許沒有那麽安全。
記憶被窺視的感覺也同樣讓遠在林地的七蟠感到坐立不安,直到渡鴉被驅逐才平靜下來,惹得燧石側目道,“你不打算幫忙能不能安靜一點,至少不要搗亂?”七蟠拽著自己肩頭的雙蛇勉強坐定,口中嘟噥道,“我看就是你們倆多此一舉,它既然自己不要命,不如滿足它的願望,叫它自生自滅也不礙著什麽事。”
這話七蟠今日已經說了太多遍,燧石並不理會他,大地之子倒是還想解釋,卻被燧石強按照腦袋看向了自己的父親轉輪。與在醒時世界不同,於林地現身的轉輪是介殼種的模樣,渾身覆蓋著細小的絨毛,連複眼上也是一樣,只是由於太過剔透,眼中的光芒只是經過幾重折射便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頭頂卷曲的觸角由於擔憂而輕輕晃動。
轉輪的雙翼覆蓋著厚厚的鱗粉,每次輕輕扇動都會掉下來不少,但落到地上的鱗粉無不變成了種子,一個個兒都向著地下鑽,一會兒便長出了幼芽。他關節分明的手指覆蓋著一個小介殼種的額發,皺著眉頭用另一隻手打開那孩子不斷想要擁抱自己的肢體,說出了自己的診斷,“渴光症,應該已經晚期了。”他歎了口氣,晚期渴光症非飛升不可救。
“意思是,他想要飛到輝光裡去嗎?”大地之子實在是有些害怕轉輪,在這位父親面前總是噤若寒蟬,但這個介殼種偏偏是他認識的,在昕旦找來那天的夢境中,他為這個孩子揭示了什麽是輝光,那是它在林地中本不該知道的東西,只是沒想到它的症狀發作的如此之快,自責之下,他忍不住插了嘴,“如果滿足他的願望的話,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他習慣於黑暗的軀殼在輝光的照射下只會化為灰燼!”轉輪沒好氣的說,七蟠所說的自生自滅便是這個意思,他撩起了那孩子額前的絨毛,露出的唯有一片空空蕩蕩,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他們早就失去了眼睛,真是不知道他從哪裡窺探到了輝光的顏色,等自己發現時他竟然已病入膏肓,卻始終拒絕透露自己所得的光明從何而來。
大地之子自然知道是自己的錯誤,幾乎要落下淚來, 但想起當初就是因為自己的眼淚才害自己多年的朋友落到如此境地,忙拿手背抹去了。轉輪不知道其中的聯系,以為他是被自己的態度嚇哭了,雖然他近段時間的叛逆讓自己極為不悅,但在看到他眼淚的那一刻怒氣便全然自消了,反而安慰起來,“你哭什麽?這也不是你的錯啊。”
聽到這話,大地之子的眼眶又紅了,轉輪自覺沒趣,也不再搭理他,轉而對著輕輕拍著他背安撫著的燧石道,“你也別太溺愛他,來想想該怎麽救他的兄弟。”燧石撥弄著指尖的火星想了想,欲言又止道,“方法倒也不是沒有,只是需要難為你一些,況且還不能一勞永逸。”總而言之就是七蟠的那句話,不夠經濟。
“這是為何?為什麽不能一勞永逸。”看著大地之子又期盼又擔憂的神情,轉輪不自覺的忽略了需要難為他這一條,只是問為何不能根絕。燧石也知道轉輪的脾氣,看似粗暴卻最是溫柔,也就和盤托出,“當年,我們為了讓林地諸子逐漸習慣於輝光的照耀而遷居此處,但現在已經證明,他們的身體早已無法接納輝光,若是我們仍然居於此,這不會是唯一一次。”
那便是要自己帶著輝光離開林地了,轉輪有些不甘心此事草草收尾,但林地諸子也是自己的孩子,他看到那孩子被輝光弄到瘋狂的樣子也心有余悸。至於所謂委屈自己的辦法,轉輪自然也明白,便是將這孩子融入自己體內,改變它的身體狀況到窺探到輝光之前,雖然這會使自己虛弱一段時間,但又有誰會來挑戰自己呢?轉輪滿口答應,並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