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穿好衣服,出門,下樓,在夜色中開車飛奔。
車停在一條沒有路燈的道路上,閔世超沒有熄火,她飛快下車,看到駱向南抱著妹妹蹲在馬路邊,一看到閔世超,駱向南就哭了。
她過去,摸了一下駱向萌,小女孩兒身上滾燙,她接過駱向萌:“快上車!去醫院!”
駱向南跑著上了後座,閔世超把昏迷不醒的駱向萌放到駱向南身上,打開後備箱,拿了急救包,撕開一張退熱貼,貼在駱向萌的額頭上,又拿了一瓶醫用酒精和一袋棉球,遞給駱向南,脫掉駱向萌的鞋子和襪子:“用酒精沾上棉球,在她手心和腳心擦,我來開車。”
“哦……”駱向南慌亂接過她給的東西。
閔世超進入駕駛室,踩了油門,往最近的醫院方向開去。
在急診室裡,醫生給駱向萌檢查後對閔世超說道:“不用擔心,就是感冒高燒,給她使用了退燒藥和消炎,溫度已經降了一點兒,還好,沒有發展到其他情況。”
“那她怎麽還不醒?”
“我剛叫她了,醒了,就是困了。小孩兒嘛,這都半夜了。呐,這是藥單,去交錢拿藥。”
“好,謝謝醫生。”
閔世超讓駱向南守在妹妹身邊,她去買了藥過來。見駱向南站在病床邊,閔世超指了一下旁邊的凳子:“你坐著呀,不累嗎站著?”
“不坐了,我站著就行了。”
閔世超看了看駱向南,他穿著校服,深藍色的校服有些土色,她從包裡拿出濕巾:“你坐吧,不用怕髒,有我在,沒人敢說你,離開前,用這濕巾把你坐的凳子擦乾淨就行了。”
聽了這話,駱向南才坐下。閔世超想起了駱向北:“哎……你哥呢?”
“他賣廢品還沒回來。”
“大半夜了還沒回來?”
“他去漢江那邊賣,太遠了,一般第二天回來,我覺得……跟我哥說,他也趕不回來,你上次給我號碼……我就打給你了。”
“你打給我是對的……你哥為什麽要去那麽遠?”
“那邊回收價格高。”
“哦……你以後碰到這種情況就先打120,高燒可不能耽誤,很容易發展成腦膜炎,那樣的話後果就嚴重了。”
“我身上的錢不夠……”
“不夠也要叫車,公立醫院都會先搶救病人,至於錢……再說,先救人再說。”一看到駱向南靦腆局促的樣子,閔世超就開始怨恨駱向北的倔強,“你明天還要上學吧,我給你租一張床,你睡一會兒……”
“不!”駱向南站起來,“我抱我妹妹回去吧。”
閔世超猶豫著,去問了醫生,就拿了藥,帶著駱向南和駱向萌往回走。
回到民房裡,閔世超就被這房間裡散發的垃圾味道熏得難受。她遮掩著自己的不適,把駱向萌放在小床上,拿被子給她蓋上肚子。
“你睡吧,我來看著你妹妹。”
“我可以看,你不回去嗎?”
“等你哥回來了,我再走。”
“呃……”
“你不信任我?”
駱向南搖搖頭:“不是……”
“那你就睡吧,你哥看到了,我來跟他解釋,聽話,明天還上學呢。”
駱向南猶豫著,躺在旁邊的大床上。閔世超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再從兜裡拿出紙巾,抽了幾張,蓋在手電筒上,讓光線變得柔弱發散一些。她又從包裡拿了礦泉水,倒入一點到瓶蓋裡,
用棉簽沾了水,衝洗了幾次,再沾一點兒水,滴在駱向萌紅紅的嘴唇上。 小女孩兒抿了抿嘴唇上的水,咂了兩下嘴,如一隻幼雛鳥。光下,她睡得安穩、香甜,閔世超每隔幾秒鍾就往她嘴唇上滴一滴水,看著她,越看她,越覺得她可愛、無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閔世超也不知道自己重複了這個喂水的動作有多少次了,只聽到轉鑰匙的聲音,門從外面支呀一聲打開,光從外面刺進來。駱向北回來了!
“哥……”駱向南一下子爬起來,“昨晚小萌發燒了,我沒辦法,太晚了,路上也沒車,我就找她了,她帶小萌去了五城醫院。”說完,他揉了揉還沒睜大的眼睛。
駱向北愣了一下,轉而眼神微露犀利,問弟弟:“打點滴了嗎?”
“沒有,醫生說小萌還小,以前沒打,現在最好也不要打,吃了消炎的,還有退燒藥。”
駱向北注意到桌上的藥袋,他拿了藥看了看,看到了醫院開的繳費單,從兜裡掏出錢包,他抽出一百元,遞給閔世超:“藥費85,另外15算你車的油錢,謝了,警察同志!”
閔世超站起來,發覺頭好暈,她緩了緩,努力站穩了,接了錢,就出去了。上了車,她拿了手機打電話:“吳處長,我今天請個假。”
“病假?”
“呃……事假吧,我昨天晚上幾乎沒睡,駱向南打電話給我,說駱向萌發燒,他們哥哥不在家,我照顧他們一直到現在,頭暈得很,需要休息。”
“哦……這樣啊,那就不算事假,沒事,你休息吧。那個……孟小萍被害的事情你清楚吧?”
“清楚。”
“你休息好之後去五城派出所,跟進一下這個案子,劉昊跟我說,駱向北可能牽扯到這個案子,但目前,他拒絕配合。”
“好,收到。”
……
沉沉的幾個小時睡眠之後,閔世超醒來,天氣好乾燥,她起來後喝了一大杯白開水。隨即簡單洗漱後,準備去五城派出所。
剛下電梯,就與沈清雅遇上:“世超,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閔世超愣了一下。
“呃……你很忙嗎?”
“是,馬上有事要做。”
“哦……那我簡單問幾句吧。你跟徐諾亞是什麽關系?”
“關你什麽事?”
徐清雅一笑:“當然關我的事了,徐諾亞是我表弟。”
“那又怎樣?”
徐清雅不笑了:“我是覺得……你不應該牽扯到我們家來,我們家不歡迎你。”
“你們家?”閔世超愣了一下,表弟?兩人都姓徐……她不願意多說,繞開徐清雅就走了。
閔世超駕車來到五城派出所。一進門,她就看到裡面幾個人忙的忙,躺的躺。
“你們這是熬夜了?”劉昊轉身一看,起來,閔世超注意到他的黑眼圈,“人還沒抓到?”
“抓到了,正在押回的路上。”
“你們這……”
“哎,說多了都是淚!我們去抓人,沒料到對方是一個團夥,十幾個人,我們帶的人不夠,打草驚蛇,又怕他們跑了,連夜部署,忙到現在。”
“團夥?”
劉昊打開電腦,指給閔世超看:“這是一個‘套路貸’的團夥,從上至下有18人,主犯已經到案,剩下的還在路上,我們抓了主犯先回來了。”
“主犯審了嗎?”
“審了,說……不清楚,他們負責指揮,分配錢,孟小萍向他們借了19萬的高利貸,實際到手的只有8萬,下面的打手負責催債。”
“催債……就是不擇手段?”
劉隊長點點頭:“我們已經上報市局,這裡面的受害人還很多,我們還在進一步偵查。”
“劉隊,嫌疑人到了,在拘留室。”
“好,我馬上來。”
閔世超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拘留室。在拘留室裡,閔世超看到一個40歲左右的紋身男子。被抓了,他身上的囂張氣焰也蕩然無存。
“說說吧,孟小萍的事兒。”
“這跟我無關,我們也是聽老板的。”
“老板叫你犯法,你也去?這是一條人命!”
“我沒殺她!”
“一點點來!你上一次見孟小萍是什麽時候?”
“五天前。”
“那電話是你打的?”
“嗯。”
“打電話說什麽?”
“我說讓她還錢,不然就……就嚇唬她。”
“怎麽嚇唬?”
“就是嚇唬,砍她呀什麽的。”
“然後呢?”
“然後她就到我們……那個河道旁見我們,求我們寬限幾天。這樣的話她說了很多次,我一生氣,就抓住她的頭髮往地上撞了幾下。她跪下求我們,我們說今天必須還錢,她讓我們去找她大兒子要,我們就說讓她打電話,讓她大兒子送過來,她打了,她大兒子不肯來,我們就特別生氣,說今天不還錢,就把她推進河裡淹死。她又接著打電話,打了好多次,沒有人接。可能是看我們逼得緊了,她一著急, 就搶了我們手裡的刀,指著我們,叫我們不要過來。我們就說我們不怕你,應該你怕我們才對,她就往後退,見我們過來了,就捅了自己一下,我們看到血出來了,也嚇到了,就跑了。”
“你說是她自己捅自己?”
“嗯。”
“誰會這麽傻?”
“不是,真的是她自己捅的。”
“不要欺騙警方!”
“我沒騙你們!真的!我們怎麽會捅她?捅了她,萬一死了,我們找誰拿錢?”
劉昊出示了手機裡的幾個視頻截圖:“這是從你們老板手機拿到的,這些視頻清清楚楚地記載了你們是如何用暴力催討的過程,虐打、辱罵、威脅、潑油漆,要看嗎?”
“那些都是常用手段,都這樣嘛,不這樣,別人怎麽還錢?”
“常用手段?”
“不是……打是打了,可是我們老板說了,不能往死裡打,以收錢為最終目的,殺人償命,我們不會殺人!”
“如果你們有這個知法觀念,為什麽看到孟小萍流血了不叫救護車?”
“她有手機啊,我們叫……萬一醫院報警了呢。”
“你們不知道她當時傷得很重嗎?”
“那種女人舍不得死,不會捅得很深。”
“你們查看了嗎?”
“沒有。”
……
審問過後,幾個當事人說的口供基本一致。劉隊長有些費解,如果不是串供,那麽孟小萍當時為什麽不叫救護車?她又怎麽會掉進河裡?手機……對,還是得去第一現場勘驗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