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隊長在趕往西亭市雲深大酒店時,收到了馬特發來的筆錄信息。在人事部裡,人事經理接待了齊隊長他們。
“江寧辰什麽時候開始在這家酒店工作?”
“大概兩年前。”
“什麽原因被酒店開除?”
“啊呃……這是管理層的決定。”
齊隊長抬頭,有些疑惑:“你不就是管理層嗎?”
“我說的管理層是指公司的股東,老板之一。”
“哪個老板?”
經理指了一下牆上的照片:“就這個。”
齊隊長順著經理的手指方向望去,背面牆上有公司的職員信息,最上面是三個股東,經理指的是一個叫做郭雲雲的女人。這個名字他剛剛看過,在馬特發給他的筆錄裡,郭雲雲是那場手術中的另一個護士。
“具體是什麽原因?為什麽開除他?”
“我說過啊,是郭總的意思。”
“也就是說,江寧辰其實並沒有大錯?”
人事經理勉強一笑:“我們肯定要聽上層的意思,解除勞動合同,我們也賠償了相應的費用。”
“你通知江寧辰他被開除後,他是什麽反應?”
“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什麽都沒問?”
“沒有。”
從酒店離開,齊隊長一行人準備去郭雲雲家調查。車行駛到一個莊園外,門衛攔下了他們:“外來車輛不能進入,這是高檔區。”
“你看清楚,我們是警察,在執行公務,這是警車。”
“抓人嗎?”
“調查。”
“調查……那就把車停外面停車場上,裡面沒有地方停車,都是私家車庫。”
齊隊長指了一下:“小劉,把車停外面,我們走進去。”
幾人下車,穿過長長的花壇,拐彎進了一棟別墅,敲門,一個女人系著圍裙開了門:“你們是?”
“警察,我們找郭雲雲。”
“哦……她在餐廳。”
齊隊長幾人在客廳等,保姆過來都換了一遍茶水,郭雲雲才抱著一隻狗從樓上下來。聽到他們問江寧辰的事情,郭雲雲氣憤不已:“開除他都是輕的,我就該報警抓他!”
“那怎麽不報警?”
郭雲雲摸了摸自己剛剛燙好的卷發,仿佛知道自己不在理:“我忙得很,不想浪費這個時間跟這樣一個小人計較。”
“小人?他做了什麽?”
郭雲雲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我有不在場證據,你們可以去查,一周前我去三亞度假了,昨天下午才回來。”
“這個我們會核實。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對你做了什麽,你說他是小人?”
“沒什麽。”
“沒什麽你開除他?”
見她還是不願意說,齊隊長頓了頓:“趙紅護士說的是不是實情?”
郭雲雲抱過地毯上的泰迪狗,摸了摸它的毛:“我現在無所謂了,又不像趙紅,還在意那點兒死工資。”
“所以,到底是不是洪醫生和那個副院長自己手術失誤,栽贓嫁禍給江寧辰,而你和趙紅也選擇作偽證?”
“這怎麽能算是偽證?他只是被開除了而已,又沒坐牢。”
“你要我們給你普及一下法律嗎?他一個醫學生,十年寒窗,剛剛考到執業醫師資格證,就被冤枉,丟了工作,資格證也被注銷,多年努力付之東流。”
“適者生存,你們替他鳴不平,覺得是我造成了這個局面,
就把我的護士證注銷吧,一證抵一證,我不在乎。” 一旁的劉警官還想多問幾個問題,齊隊長見狀搖了搖頭,就帶著資料離開了郭雲雲的家。
“齊隊,怎麽不讓我問?”
“沒必要,我們回去核實她的不在場證據就行了。”
“這個郭雲雲品行不正,為富不仁……”
“這些與我們破案沒有直接關系,不要舍本逐末。”
“就算他的不在場證據成立,那也可能是雇凶殺人呢?”
“殺人需要動機,她把江寧辰開除,明顯就是想讓他遠離。雇凶……雇誰呢?如果真雇凶,她剛剛就不會那麽囂張。”
回去的路上,齊隊長看著窗外的街景,調查進行到現在,他對這個江寧辰的心態也產生了一些變化。起初,看到蘇婉怡顫顫巍巍的樣子,他覺得這個囚禁她的人殘忍、變態,迫切想將江寧辰繩之以法。發現他的屍體後,他又很平靜,以為是畏罪自殺,可以結案了。後來他殺跡象出現後,他又開始疑惑。現在,了解了他的成長家庭和醫院經歷後,他開始同情這個人。
不止是齊隊長,閔世超在公安局裡看江寧辰的資料時,也有這樣的想法。江寧辰家裡有許多書,大多是醫療類書籍,書籍裡還有許多筆記,看得出來,江寧辰很認真地學過醫。除了筆記和那張名單,江寧辰沒有留下更多的個人情感痕跡。
死人不會說話,活人會。
一連好幾天,齊隊長的隊伍都在為這個案子忙碌,經常開會分析,徹夜調查,該找的人都找了,都沒有作案時間,眼看這個案子要成為懸案,閔世超有些沮喪,齊隊長和馬特他們更是難過,案子一直沒有進展,以後再想破案,就難上就難了。
閔世超留在西亭市沒有多少意義,她決定回去。臨走前,她想再去看一看蘇婉怡的情況。來到蘇婉怡家,她開門,看到閔世超,蘇婉怡笑了,閔世超也笑了:“我也不知道帶什麽,就買了兩杯奶茶給你和你妹妹。”
她接過奶茶:“謝謝,請進。”
閔世超進去,看了看客廳,她注意到不遠處的冰箱,上面的能效標識破了一角,冰箱還是那個冰箱,但是煥然一新,完全沒有汙漬,地板邊緣、牆角也沒有灰塵,沙發墊換成了清新的天藍色,窗簾也換成淡雅的玫瑰繡花圖樣。茶幾上,有一些材料。
“你金融管理專業也會做保潔啊?”
蘇婉怡好奇:“啊?保潔?”
“這房子打掃得這麽乾淨,很專業。”
蘇婉怡一笑:“哦……不是,其實是我請的保潔打掃,兩天一次。”
“你請的保潔?遺產辦好了?”
她點點頭:“張霄幫我辦的,很快就辦好了。”正說著,蘇婉婷穿著睡衣從北邊的房間出來,去冰箱裡拿飲料,“婉婷,”她指著茶幾上的奶茶,“這是閔老師給你買的奶茶,喝這個,那個涼,對胃不好。”
蘇婉婷看了一眼姐姐蘇婉怡,又瞥了一眼閔世超,沒說話,關了冰箱門,拿著那瓶冰冷的飲料回了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閔世超發覺了蘇婉婷的不悅,也疑惑著,當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蘇婉怡有些尷尬,賠笑著:“閔老師,我妹妹不懂事,她就這個德性,你別放心上。”
“哦……沒關系。”
蘇婉怡起身給閔世超泡茶,閔世超看她,她穿著一件白色休閑長袖,下面一件黑色七分打底褲,頭髮上面柔順,尾部卷曲,看樣子是護理過。看了一眼蘇婉婷的房間方向,回想起剛剛那個尷尬的場景,有些拘謹。不過看蘇婉怡,她看上去還不錯,朝南的房間裡陽光明媚,閔世超意識到蘇婉怡精神狀態好了很多,與常人無異。
這是一個好的結果,正是她期望的。
“你這寫的什麽?”
“就是一些標注,我想做一些投資,正在做分析。”
“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蘇婉怡拿起那疊資料,遞給閔世超。閔世超接過來看,都是一些金融詞匯,股票、收益什麽的,她不是很懂這個。
“投資有風險,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我不會把全部的資金投進去,會控制,留下充裕的資本。”
閔世超翻看了幾頁,停住了,她注意到蘇婉怡寫的一個詞:路演。這個“路”的筆跡她很熟悉,就在幾天前,她和馬特去醫院調查的時候,在那個病歷本上……她有些不確定,想著回去看,比對一下, 可太麻煩。再仔細看這個“路”字,是的,她的記憶不會有錯,這字跡並非端正,透著簽名式的潦草,每一個筆鋒都帶著明顯的溝壑。
“你認識一個叫路瑤的女孩子嗎?”
聽到“路瑤”這兩個字,蘇婉怡的眼裡迅速閃出一絲驚慌,閔世超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瞬間。只見蘇婉怡刹那間調整過來,微笑著,搖搖頭:“不認識。”
“真的?”
“真的。”
閔世超看著蘇婉怡,蘇婉怡也不怯,含著淺淺的笑意,正視她的目光。
“我說的‘路瑤’在五年前死於一場醫療事故,據當時參與手術的護士說,她的一個朋友陪她來醫院。來的時候,她腹痛難忍,醫生緊急給她準備手術,情況危險,患者信息也是由她朋友代寫的。”
“哦,是嗎?”
閔世超看她,她平靜地端著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你認識她,你替她寫的就醫信息。”
蘇婉怡好奇地回頭,看閔世超這麽肯定,她笑了:“閔老師,你這是怎麽了?疑神疑鬼的。”
“你為什麽要隱瞞這個情況?”
“什麽情況?”蘇婉怡見閔世超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放下茶杯,“我五年沒見天日,以前的事情記得不多,也許我見過你說的這個人,但我不記得了。”
“你不可能不記得,這才是你被江寧辰綁架囚禁的原因。”
蘇婉怡不笑了,歎一口氣,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閔世超:“就算我認識路瑤又怎麽樣?她發生醫療事故,我在手術室外,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