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紅霞看著閔世超手機上的截圖，沒錯，這個頭像她認識，是姚樂的，他寫道:有時候我真恨死我哥了，我爸媽老拿他跟我比。我都多大了，還沒結婚對象，說要我找個比我嫂子好的女人，我去你的！我一個中專畢業的，到哪兒去找一個博士畢業的去?還家裡有錢?有錢人家的女人，誰看得上我?

　　姚琴的說說就夢幻抽象得多。什麽問世間情為何物，什麽感時花濺淚等等，很多，其中有一條也提到了姚昱:今天我哥說，讓我多讀點兒書，我一聽到這個就很反感，讀書多了不起嗎?不就一設計師嗎?又不是什麽大文化人或者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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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紅霞愣了一會兒，把手機還給閔世超，起身到房間去，出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個相冊，她坐下，打開，遞給閔世超:“你看，這些都是姚昱和姚樂、姚琴的合照。”閔世超接過來，翻看著，“舌頭還會跟牙齒打架呢，兄弟姐妹間有些小矛盾也是正常的，但你要說這點兒小矛盾就……要殺人?不會的，警察同志！”

　　眼見沈紅霞情緒有些激動，張大海之前跟鄭大偉查案的時候就看過這些相冊:“沈紅霞，會不會我們都會調查清楚，你不用這樣……”

　　“我年紀大了，老伴兒之前身體就不好，早早地辦了病退，家裡就指望我。我……姚昱是我家最有出息的一個，我拚了命，姚樂和姚琴……讀書就是不行，好不容易，姚昱混出頭了，姚樂和姚琴也大了，我就想日子輕松一點兒……”

　　“你是害怕，害怕如果是姚樂或者姚琴，或者兩個都是，你的孩子會再減少，家裡繼承和養老的問題……以後的日子更加艱難。”

　　沈紅霞哭出來，拿紙巾不斷地擦眼淚，搖著頭:“不會是姚樂和姚琴，不會……”

　　“鄭隊長的調查顯示，案發當天中午，姚昱過生日請客，你和姚樂姚琴，還有姚昱的嶽父嶽母家，加上他幾個同事朋友，很多人一起聚餐，你們聚餐後不久，他就出事了，所以你們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警察不是說可能是意外或者自殺嗎?”

　　“意外?從證據來看，是有些像意外。自殺……不會，鄭隊長已經排除了這種可能。”

　　沈紅霞沒有再說話，她低著頭在那兒抽泣。閔世超看著對面的老太太，覺得可憐又可恨，兒子死了，為了不讓警察懷疑自己另外的孩子，一個勁兒地逃避警察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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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沈紅霞家出來，張大海問道:“閔老師，要我帶你去找姚樂和姚琴嗎?”

　　“我們先去見殷茵。”

　　“行。”

　　張警官開車帶閔世超來到安記一中。一中是安記縣最好的學校，位於離高鐵站不遠的地方。前面的噴泉後是一棟教學樓，兩側也有教學樓，標注音體美之類的字樣，周圍有幾個花壇，花壇裡都是四季常青的植物，後方是一個寬廣的塑膠操場，再往後是宿舍樓。穿過前面的花壇和水池，他們來到教學樓，殷茵的辦公室在八樓。

　　電梯壞了一部，另一部暫時不供學生使用，只有特殊情況才能用電梯。閔世超和張大海隻得爬上去，剛上到八樓，張警官看閔世超也沒大喘氣:“閔老師，你練過啊?”

　　她一笑:“是啊，以前的底子還在，不過說真的，這八樓挺費勁的。”

　　兩人來到心理谘詢室的門口，張大海示意要去旁邊的衛生間，就先離開了。閔世超知道裡面有人，就沒有貿然敲門，在門外等。

　　谘詢室有隔音，但是閔世超仍然敏感地聽到了裡面的對話。

　　“其實你這樣的年紀，對異性產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你們班主任也是怕你耽誤了學習。”

　　“可他這樣當眾說我不要臉……”一陣哭聲略過，“我覺得很丟人……”

　　“他也是恨鐵不成鋼，等一下我也會跟他說，讓他跟你道歉。”

　　“他才不會跟我道歉呢！平常就知道罵我們！”

　　“孩子，殷老師告訴你，良藥苦口，我是過來人，我很理解你，同時我要告訴你，不管對於男生還是女生來說，只有前程是最重要的，不要被那些偶像電視騙到了。”

　　“我知道，我也在學習。”

　　“可是你早戀影響了成績不是嗎?上個星期的周考，你落後了幾十名。”

　　“我是發揮不好……而且……他……我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去想。”

　　“慢慢來，不要急，當你在學業上有成就時，當你足夠優秀時，你就會控制你自己。”

　　“其實，殷老師，我有點兒厭煩學習了。”

　　“因為學習很枯燥，是嗎?”

　　“嗯。”

　　“我明白。你覺得戀愛美好，是因為你還沒嘗到戀愛的苦。”

　　“有時候也會覺得苦，但是他走到哪兒，我的心就跟到哪兒，從來沒有什麽能讓我這樣牽腸掛肚。”

　　“你是一個好孩子。我現在請你假設一下，你們兩個繼續這樣，你繼續厭煩學習，成績一直下降，他考上了好大學，你考不上，你們無法上同一個大學，以後不在一個水平，他若嫌棄你了，你怎麽辦?”

　　“他跟我說，他將來……”

　　“年少時的承諾……你可以理解是真摯、虔誠的，但人會變，你現在16歲，你還記得你6歲的時候對棒棒糖的迷戀嗎?現在呢，還迷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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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海從衛生間出來，兩人在外面等，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從裡面出來，看了兩人一眼，躲著下樓了。在樓梯上與一個男人相遇，她加快了腳步，跑下去了。男人上來，也看了兩人一眼，進到心裡谘詢室裡。

　　“殷老師，她認錯了嗎?”

　　“她不需要認錯，你需要。”

　　“我?”

　　“我們做老師的是為學生服務……”

　　“你這話說的！我們是教師，教書育人，這孩子早戀，我得管教她……”

　　“16歲的年紀對異性產生好感很正常，我們需要正確引導。還有，這種情況，學生往往執迷不悟，你不注意方式方法，他們就很容易走極端，之前網上就有過這樣的事情，學生被老師批評，受不了刺激，跳樓了。”

　　“現在的孩子……”

　　“很多事情不是用對與錯來衡量，教書育人還是要做，可不管現在的孩子多脆弱，我們也不能為了抓教學質量，就忽視了他們產生輕生念頭的可能性。再說了，校長開會的時候說的很清楚，管教是一定要的，成績也是一定要的，但是必須得把握度，學生出事了，我們都脫不了乾系。”

　　“這麽說，我不道歉還不行了?”

　　“道歉也可以注意方法啊，你可以既打消學生的怨恨，又不影響教師威信。孫老師，隻一點，不要自暴自棄，適時地做出改變，為學生好，也要對學生好，照樣可以保證高效率的教學水平。”

　　“哎……行吧，謝謝啊，殷老師。”

　　“不客氣。”

　　孫老師走後，閔世超與張大海對視了一眼就走過去，敲了敲本就開著的門，殷茵喝了一口水，好奇地看著外面:“張警官?這位是?”

　　閔世超走進去，伸出手:“你好，我是心理指導員，閔世超。”

　　“閔世超?”她放下杯子，想了想，“我是不是之前在哪裡見過你?這個名字我聽著耳熟。”

　　閔世超也回憶著:“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我想不起來了。”

　　“你是不是在潛雲市的武警部隊待過?”

　　“是。”

　　“那就對了，我們老師帶我們去武警部隊實習過。”

　　“是嗎?你也在那兒訓練過?”

　　“沒有，我們老師受邀給部隊的心理科室做培訓，我當時還是學生，老師帶我去觀摩學習。”

　　“哦……”閔世超笑著，“我們能坐下嗎?”

　　“當然。”殷茵走到飲水機處，拿了兩個一次性杯子，倒了兩杯茶遞給他們。

　　閔世超看著這個心理谘詢室，不似她之前見過的。除了原木色的地板和白色的牆壁，殷茵還把這裡布置了一下，橙色的書桌上放了一盆文竹，旁邊幾把淺綠色的椅子，椅子旁是一個紫色的書架，書架上有不少書。書架背後的牆上貼了幾幅畫，其中一幅是彩鉛，畫中是一個紅樹林，一排楓樹下有一條流淌的小溪，遠處的陽光柔和、明媚。

　　“你剛剛的話恐怕是有些得罪了那個孫老師。”

　　殷茵也坐在他們對面，表情坦然:“得罪就得罪吧，教科書上都說了，教師的最高境界是關注學生。再說了，討好他沒必要，我不是別人，不喜歡苟且， 也不怕丟了這個鐵飯碗。”

　　閔世超看著她，不愧是博士，說話水準和底氣就是不一樣:“我們早上見了你婆婆，她也是教師。”

　　提到沈紅霞，殷茵尷尬一笑，應和著:“是啊，算是同行。”

　　“你是博士，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去大學教書也是夠格的。”

　　“我本來是要留校的。”

　　“因為姚昱?”

　　“對。”殷茵歎一口氣，喝了一口茶，“愛情的魔力不容小覷。”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這個鄭隊長他們應該很了解。”

　　“我想聽你說。”

　　殷茵愣了一下:“我們是高中同學，就在這個學校，不過這是新校區，我們是在原來的老校區上學。”

　　“那個時候就戀愛了?”

　　殷茵點點頭:“也是早戀，不過我們不一樣，我們不像現在這些孩子這麽明目張膽，還是很熱愛學習。我家境不好，他家境也不好，最後我們也都考上了好的大學，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是都在潛雲市，平常見面也很方便。”

　　“什麽時候結的婚?”

　　“嗯……”殷茵想了一下，“我24歲的時候，研究生畢業。”

　　“他沒有考研?”

　　殷茵搖搖頭:“多媒體設計專業，沒必要考研。”

　　“你當時沒猶豫?”

　　“猶豫什麽?”

　　“你們學歷差，還有……你想遠離你的原生家庭，怎麽還是回到老家了?”

　　張警官看了閔世超一下，好奇，她怎麽知道殷茵想遠離原生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