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圖拉揚,是在洛薩的帳篷之中。
這位聖騎士很年輕,看起來比李德還要小幾歲。體格也不是如想象的那般魁梧到力量感爆棚,中等身材反而讓他有些不起眼。
但是圖拉揚的眼睛總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他的眼神很銳利,從中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眼睛的主人擁有著堅定的意志和過人的智慧。
經過了洛薩的介紹之後,李德主動同圖拉揚握了握手。
而圖拉揚則是好奇的觀察著李德,對方的經歷堪稱奇幻,他到底是如何在另一片大陸站穩腳跟,對圖拉揚來說還是個迷。如果不是正準備開戰前會議了,他還真的很想和對方私下交流一番。
接連的挫敗,讓奧格瑞姆身邊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退守在黑石塔之中。洛薩在黑石塔外,則集結了足有三萬兵力。
兵力上造成碾壓,同時聯盟軍還有著穩定的後勤。可以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幾乎是必勝的戰鬥。
如果說還有什麽變數的話,那就是黑石塔內部所隱藏的其他勢力。
雖然在兵力上佔據著絕對優勢,但洛薩卻遲遲沒有嘗試,進攻那道入塔的金屬大門。在塔內可能潛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貿然進入將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目前最保守的策略,就是在塔外圍而不打。獸人軍隊困守在塔內沒有食物,只要一直圍下去自然滅亡在塔裡。
坐在臨時增加的末席座位上的李德,聽到這個保守的策略之後,下意識的“嘖”了一聲,他發出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坐在洛薩身邊的圖拉揚察覺到了。
圖拉揚注意到李德可能是不太認可這個策略,但是他沒有越過眾人詢問李德的打算,因為圖拉揚也不認同這保守的策略,並且他要發言了。
“元帥,我認為應該主動出擊。獸人詭計多端,製造出恐怖的死亡騎士就是前車之鑒。放任他們待在塔裡,很可能會醞釀出新的陰謀,我建議向塔內進攻。”
沒等洛薩發言,圖拉揚的建議就遭到了其他將領的反對。
反對聲音最大的,是來自尼爾尼斯和激流堡的將領,黑石塔對各國來說,都是神秘的死亡之地,從古至今也沒有哪個國家願意染指這片土地。
進入黑石塔,在這幾位將領看來是瘋狂的找死行為,他們心中都埋怨圖拉揚年輕氣盛,成為聖騎士就滋生出了驕傲心態。
“黑石塔裡危險重重,我們已經取得了戰略優勢,沒有必要去冒這麽大風險。”
說話的是一位來自吉爾尼斯的將軍,他可是時刻記著本國陛下的囑托:抗擊獸人的同時,別忘了保存吉爾尼斯的實力。
雖然是洛薩的副官,可圖拉揚到底資歷尚淺,對面的將軍資歷很老,幾乎在圖拉揚才出生時就是將軍了,所以他需要保持尊敬。
“您可能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貿然涉險的進入。我想著先派遣一支精銳部隊,潛入黑石塔中查明塔內的情況。
等我們對塔內情況有了足夠的掌握之後,再向塔內發起進攻。至於這項任務,我相信鐵馬兄弟會的各位,應該能夠勝任。”
圖拉揚的話音剛落,在帳篷角落處立刻站起了幾位,為首的戰士很大聲的敲著盔甲。
“鐵馬兄弟會義不容辭。”
這個鐵馬兄弟會並不屬於正規軍序列,他們是自發的結社組織,自願來到洛薩麾下的。人族各國中有著濃厚的民間結社會黨風氣,鐵馬兄弟會便屬於此列。
他們的人員構成五花八門,
有戰士、有獵人,也有擅長潛行的盜賊,全都是暴風王國的身懷絕技者,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洛薩的帶領下光複暴風王國。 這樣的安排還是較為穩妥的,就算是那位吉爾尼斯的將軍也沒有什麽話說。不過洛薩還是沒有表態。
李德在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發表自己的看法,坐在末席的他半起身舉起了手。
“哦,李德,有什麽想法就盡管說嘛。”
洛薩向李德投過來一個鼓勵的目光。
大多數將領是不了解李德這個人的,開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了起來,都好奇這個陌生的軍官要說些什麽。
“我是讚同圖拉揚將軍觀點的,獸人的戰鬥力有目共睹,即便是兵力弱於我方,也不能把主動權交給他們。”
李德這話一出口,那些將領全都是大失所望。還以為他有什麽獨到的見解,沒想到只會附和圖拉揚的觀點,當下許多人都撇嘴搖頭,似乎是在不屑。
只有圖拉揚等著李德的下文,他覺得李德起身發言不會只為了說廢話。
“但是在這之外,我認為可能忽略了一點。沒有考慮到,獸人會不會主動發起進攻,嘗試突圍?”
一名來自激流堡的將領完全不認同李德的觀點。
“哼,不足五千人的兵力,在我們的重重圍困之下還想著突圍?獸人又不是瘋子……”
這話說到一半,那將領自己就說不下去了。放在別人身上不適用,可看獸人一次次的舉動,還真不好說他們是不是真的瘋狂,獸人們是不能用人族的常理來揣度的。
“我帶隊從卡茲莫丹趕來的路上,曾遭遇過血環氏族。他們的酋長年輕時就敢獻祭自己的眼睛,殺死自己的父親。
獸人似乎有著強烈的自毀傾向,如果他們不計後果的突圍,甚至是乾脆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我軍的損失肯定也不會小。
這場戰爭的勝利就在眼前,在黎明之際,有些損失是完全沒必要遭受的。”
李德的這句話,算是說到所有人的心坎去了。既然上了戰場怕死是沒用的,能走到這一步的將士,可以說沒有怕死的,但大家就怕死的不明不白沒有意義。
“那閣下的意思是?”
提問的還是圖拉揚,他的心懷是坦蕩的,沒有說因為李德提出不同觀點便蓄意打壓。
“我們兵力是敵人的六倍還多,應該充分發揮兵力優勢,增大戰場寬度。如果獸人敢於突圍的話,我們全完可以提前做出布置,一旦獸人主動出擊,便迅速完成合圍徹底殲滅敵人!”
雖然缺乏指揮兵團作戰的經驗,但只是分析戰術紙上談兵的話,李德還是能做好一個參謀的職責的。
有位來自洛丹倫的將領經過一番思考之後,最後還是搖頭否定到。
“這不現實,我們的包圍圈這麽大,該怎麽判斷獸人會朝哪個方向突圍?
再有獸人會不會突圍還是兩說,即便是真的突圍,如果獸人不按照預設的方向突圍,事先布置的一切都會落空,還不如保持現在的兵力布置。”
與這位將領不同,圖拉揚卻陷入了思考,他仿佛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但還是如隔靴搔癢不得其法,這種感覺叫圖拉揚甚是焦躁。
就在這時,李德微笑著說了一句話,令圖拉揚豁然開朗。
“我是說,如果我們能給獸人,規劃出一條突圍路線呢?比如說包圍圈不慎出現了個口子,獸人會不會主動去鑽?”
“沒錯!誘敵深入!讓獸人看到突圍的希望,等他們鑽進去之後,兩側的兵力迅速完成合圍!”
最初的五位聖騎士中,圖拉揚是思維最靈活的,洛薩就是看中他的這點,才任命他為副官。此刻經過李德的提醒,圖拉揚迅速就領會到了。
其實道理說穿了很簡單,經典的圍三缺一,然後在缺口外部下口袋陣。等敵軍鑽進口袋,也就是覆滅的開端。
之後不用李德再多說什麽,圖拉揚沿著這條思路,很快就想出了一條計策:
給塔裡的獸人造成一個假象,聯盟喪失了耐心要製造攻城器械,從塔上和塔下正面多方強攻,而在改變策略的過程中,因為指揮不當令包圍圈出現了缺口。
這個缺口的方向圖拉揚都想好了,就朝著南邊赤脊山的方向開,到時候如此誘人的“破綻”,就不信獸人不鑽。
此計一出,所有將領們都得到啟發,其中許多都有著豐富的經驗,只是缺乏想象力,有人提供了方向,也能就此發散思維查缺補漏。
經過了十幾分鍾的討論,大家一致得出了一條結論:這個計策最關鍵的就是口袋陣的“袋子底”。
袋底是要直面獸人兵鋒的,如果不夠堅韌的話,真被獸人給突破了,即便是兩側完成合攏也無濟於事。
而就這個誰來當袋底的問題,將領們又開始猶豫了起來,這麽重要的任務沒人覺得自己能夠勝任。
圖拉揚環顧一圈之後,決定勇敢的抗下這個任務。
“我來做這個口袋底。”
然而半天沒有說話的洛薩,此刻終於開口了。
“不,既然這個計策是你定的,那麽整場戰役就該交由你來指揮,你負責指揮兩側的包抄。
我來做這個口袋底,我相信奧格瑞姆那家夥,應該也很想和我在戰場上見面。有我這個統帥在,奧格瑞姆肯定會咬死了我,就無暇考慮從側翼的其他方向進攻了。”
哪怕是再各懷心思,在擁有絕對威望的洛薩面前,將領們都是沒二話的。見到統帥居然要承擔最危險的任務,許多人都生出了愧疚之情。
“元帥,這太危險了,您不能……”
圖拉揚還想勸阻,被洛薩攔了回去。
他是真的有心栽培圖拉揚。在洛薩看來,這個年輕人未來成就一定在自己之上,他有著出眾的能力,唯獨差的就是資歷。
如果由圖拉揚擔任指揮,完成和獸人最後的大決戰,那圖拉揚的威望就能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還有一個原因,袋底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其他的人,洛薩到底還是不放心。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德再度開口了。
“元帥,我的力量雖然很薄弱,但是我願意跟隨您一起守袋底!”
一句話滿堂皆驚,李德那兩百多人,在這種級別的戰役裡微不足道。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這種主動要求參與守袋底的行為,可以說讓人很難理解了。
“你……”
洛薩表情複雜的難以言表,和圖拉揚不一樣。他能看出來李德有著極為遠大的志向,這個年輕人的未來將不屬於聯盟。
按照洛薩的本意,李德可以負責側翼的一段陣地。畢竟老實說這個計策,完全是在李德的引導下制定的,在那樣的位置上,李德絕對可以安全的看到戰爭結束。
“元帥,我始終是您的士兵。當初跟隨您奇襲卡拉讚,今天也請讓我跟隨您戰鬥到最後。我隻請求,能讓這面旗出現在戰場上,暴風城將再度崛起!”
說罷,李德展開了自懷裡取出的雄獅旗幟!
看著這面雄獅旗,饒是洛薩也不禁眼眶濕潤。暴風城的陷落,是一段屈辱的過往。如今團結在洛丹倫聯盟的“七星DL旗”下,多少暴風王國的士兵都暗自神傷?
“好!你就跟隨我一起守袋底,也讓獸人知道,暴風王國還在!”
洛薩振聲應允,完成了最終的拍板。聯盟大軍也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布置。
而與此同時,在黑石塔中,奧格瑞姆也在做著最後的動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