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中路軍與東路軍,讓他們把主力全部壓上去,死死纏住魏軍,就算不要陣型,就憑絕對的數量優勢,我也要耗死魏軍,決不能讓他們就這麽容易退回水寨!”
毛克龍咬牙切齒地下完命令,又自言自語地小聲檢討起來,“今日之戰,還是我太過謹慎保守了,若是一開始就讓三路大軍全面壓上去,現在早已碾碎魏軍的陣型,他們的這些算計也就都沒用了”。
魏軍這邊雖然計謀得逞,但壓力仍然很大。
“督帥,陳國的中路軍和東路軍死死的咬住了我們,我們很難擺脫他們的糾纏,又有多艘巨翼船被陳軍包圍,恐怕難以撤回了。”陸維公的參將憂心忡忡地說道。
“絕對不能被陳軍主力拖住,一旦被他們徹底圍上來,我們大魏水師就完了。傳令各船,立即剿滅西路陳軍,向水寨撤離,任何戰船不得因為任何原因戀戰不退!”陸維公也是咬著牙說道。
那些被圍的巨翼船,之前為了頂住陳軍主力的進攻已經鏖戰了半日,損失慘重,如今又陷入重圍,根本不可能救出來了,此刻陸維公的命令已經等於是徹底放棄了他們。
“是,督帥……督帥……被圍的巨翼船打來旗語,他們說……願拖住陳軍,血戰到最後一人……大魏水師萬歲!”
陸維公聽著傳令兵哭著吼出的旗語,嘴唇顫抖了半天,眼眶通紅,最後卻是默然無語。
“報,督帥,陳國的西路軍已經全面潰敗,大部分戰船或降或沉,另有近百艘戰船逃往敵中路軍方向,只有三艘樓船和十幾艘巨翼船聚集在一起,負隅頑抗,我們一直沒能攻破。”傳令兵向陸維公稟報道。
“命令撤出來的我軍樓船和巨翼船上前助攻,一定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為前面犧牲的將士們報仇!”陸維公怒道。
很快,魏軍的三艘樓船和僅存的十幾艘巨翼船就與後方的那些戰船們會合,開始聯手圍攻陳國水師西路軍最後的核心主力。
陸維公親自指揮各主力戰船以絕對優勢的兵力衝上去進行接舷戰,眼看著一艘艘陳國的巨翼船被攻佔,一面面陳國的旗幟被扔進江水中,陸維公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就在這時,原本躲在中央的三艘陳軍樓船終於衝到了第一線,所有人都知道,這三艘樓船上有著整個大陳西路水師的高級將領們。
只要拿下這些陳軍將領,俘獲這三艘樓船,即便魏國水師在今日之戰中損失巨大,魏國也會是此戰毫無異議的勝利者,不然的話,這一日的大戰就只能稱為慘勝,甚至是平手了。
“傳令附近各船,衝上去,佔領這三艘樓船!”陸維公立即下令道。
魏軍的多艘巨翼船帶著更多的快船、艨艟和橋舡向著這三艘樓船猛衝了過去。雖然那三艘樓船在一眾魏軍戰船中就像三個高大的堡壘,沒有一艘魏軍的戰船可以與這三艘樓船在大小和高度上比肩,但這並不妨礙英勇的大魏水兵們準備借助兵力優勢迅速攻佔它們。
可就在這時,異變再次發生,那三艘樓船的兩側甲板上突然冒出了一個個高大的粗木杆,這些粗木杆頂部還綁著巨大的石塊,一旦魏軍的戰船靠上去,這些巨大的粗木杆就會猛地向其砸下來,借助那頂端的巨大石塊直接將魏軍的戰船拍碎。
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七艘魏軍的快船被直接拍成兩半,還有三艘巨翼船被砸出了一個大洞,不得不立即後撤脫離戰鬥。
“竟然是拍杆!”
陸維公面對這樣的局面,
被氣的咬牙切齒,但心中卻充滿了無力感。 事實上,這種拍杆是魏國水師的工匠最先設計出來的,但如果要想將這些巨大的拍杆裝備到戰船上,就需要更大更高的戰船甲板,也就意味著需要對現有的樓船進行大規模改造,甚至是直接建造更高更大的戰船。
可是當時魏王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平定張勝的叛亂上,根本沒有多余的銀子給水師改建戰船,於是這個拍杆就只能存在於圖紙上了。
沒想到,最終這個設計被陳國派在魏國的間諜從魏國兵部官員手中買走,如今竟然成了陳國水師對付魏國水師的利器。
而那個兵部官員在事發之後本已被下獄候斬,可沒多久就又放了出來,據說是通過魏王的寵妃疏通了關系。
想到這些,陸維公的心怎麽會不滴血,他的心不僅是為眼前這些英勇殉國的將士們滴血,更是為日益沒落的大魏王國而滴血。
陳國的每艘樓船上都有六具拍杆,三艘樓船就是十八具拍杆,而這十八具拍杆此刻就成了魏國水師官兵們的噩夢,一艘艘英勇的戰船衝上去,卻又一艘艘地被還原成了江面上漂浮的木料,數以百計的水兵落入水中,掙扎求生。
“傳令附近各船,暫時後退,以床弩和拋石車摧毀敵樓船拍杆,同時以弓弩手殺傷敵甲板上操作拍杆的軍士!”
陸維公不得不做出了戰術調整,不過這個新戰術是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打擊陳國的拍杆,然後才能再度發起接舷戰的,他不知道後面緊追不舍的毛克龍會不會給他足夠的時間,而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督帥,後面的陳國中路軍和東路軍已經壓上來了,再不撤,恐怕就要被再次纏上了。”參將急匆匆地走到陸維公身前說道。
“傳令各船……放棄對這三艘樓船的攻擊,立即撤回水寨。”
陸維公閉上眼睛,滿心不甘地下達了這條命令。他明白,後方的陳軍主力再次壓上,這意味著那些之前被包圍的魏軍戰船和水兵們已經被全部解決了。
……
隨著魏軍全部撤回水寨,這場持續了一整天的水戰終於畫上了句號,魏國水師戰船的損失和士兵的傷亡都超過三分之一,尤其是二十余艘巨翼船的損失更是讓本就不富裕的魏國水師傷筋動骨。
這種大型主力戰船耗資巨大,對於國庫連年空虛的魏國來說,如今是損失一艘就少一艘,根本無力補充。
而陳國在此次水戰中的損失遠大於魏國,尤其是西路軍,幾乎損失了三分之二的戰船,若不是最後時刻大顯神威的拍杆為陳國水師挽回了一絲顏面,毛克龍肯定就把西路軍的統帥砍頭了。
夜晚的清揚江,已經漸漸沉寂了下來,月光灑在江面上,映出一片片銀色的粼粼波光,不過,江面上隨處可見的破碎木板和無人收回的浮屍仍然在訴說著白天戰鬥的慘烈。
就在這時,江面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黑影,白天剛剛在江面上鏖戰一日的大陳帝國水師船隊再次出現在這裡。
不過,此時的大陳水師雖然有著數百艘戰船,但卻沒有發出任何一點光亮,一盞燈籠、一支火把,甚至一個火星都沒有。
整個船隊異常安靜,沒有人在甲板上走動,也沒有人大聲說話,那些容易被遠處看到的巨大白色船帆也全部被收了起來。
就在這麽詭異的靜默中,這支龐大的船隊再次向江北的魏國水師營寨駛去。為了不驚動對手,他們甚至把船速降到很慢,以減小船槳拍擊水面的聲音。
在船隊前排正中的一艘高大樓船上,毛克龍正站在甲板前端, 眺望著魏軍水寨中星星點點的燈火,在他的身後,站著大陳水師軍團的一眾將領。
而在毛克龍身旁,還有一個中年人,這個人卻並沒有穿著軍裝,而是一身江湖人士喜歡的緊身黑色勁裝。
“六長老,你確定你們長天教的人今夜能成功偷襲陸維公的水師大營?”毛克龍問道。
“毛將軍放心,我長天教在魏國潛心發展,苦苦經營近二十年,在魏地,還沒什麽辦不成的事情,更別說只是偷襲區區的一個水師營寨了。”一旁的那位江湖人士笑著說道。
“哼,既然貴教這麽厲害,又何必投靠我大陳,直接起事殺了魏瑞,讓你們教主當國王不就行了。”
毛克龍似乎對這個長天教的人並不感冒。
炎黃文摘:陸維公作為大魏王國水師的統帥,其家族世代在水師中服役,對陳、魏兩國水師實力上的懸殊差距可謂了如指掌,因此,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與陳國水師進行硬碰硬的正面決戰,而是深諳“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用兵之道,所以他的所有部署都是為了引誘西路陳軍船隊孤軍深入魏軍主力後方,然後再出動伏兵夾擊殲滅。只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做出與陳國水師主力正面決戰的姿態,這就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一旦魏國水師的陣型先被攻破,那就意味著整場戰役的失敗。可以說決定魏國水師成敗的關鍵在於陳國水師西路軍向魏軍後方迂回的速度。把己方成敗的關鍵押在敵軍行進的速度上,陸維公也是玩了一次豪賭啊。——摘自《大陸經典戰役實錄·陳魏清揚江水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