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唯一的黯淡白光來源於遠處的一間病房。
身體並無大礙,黏稠的池子並不深,約莫一米,還不到洛德的腰際,他調整著姿勢從池中站起。
啪嗒啪嗒。
浸泡在他身體表面的東西一團一團地滑落水中,但還有更多附著在身上。
一般的液體不會這樣!
洛德終於意識到什麽,瞳孔猛地一縮,右手扯下附著在身上的東西。
那竟是一隻滑膩的,蠕動的活物。
緊接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手中傳來——那是他的血液。
那蠕動的怪異長條蟲子在吸食他的血液!
毫不猶豫,洛德猛地攥緊右手,將不知名的蟲子捏爆,頓時,血液混合著腥臭的內髒齊齊爆裂。
他迅速地接連扯下附在身上其他部位的東西,無一例外,全都是類似的蠕動活蟲。
不僅如此,沿著他浸在液體中的雙腿,一隻又一隻蠕蟲附上他的皮肉,大口大口地吸食著他體內的血液。
他掉落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麽液體池子!
而是由無數蠕蟲構成的龐大蟲海!
越來越多的蠕蟲透過他的長袍,鑽入袍中各個陰暗的角落,釋放著麻痹神經的毒素,試圖摧毀他逃脫的能力。
洛德隻感覺全身的力量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衰弱,即便是‘邁出一步’這樣簡單的指令,他的雙腿也如同僵硬的木偶般,使不出半點力氣。
慢性死亡!
噗通!
支撐大腿的力量完全衰竭,洛德不受控制地半跪在蟲海中,更多的蠕蟲開始爬上他的上身,甚至環繞上了他的脖頸。
就在蠕蟲即將完全覆蓋上他的面部時,他極力控制的右手終於觸碰到了筆記本的書頁。
提起頁角,用力撕下!
【眷族白光】
一顆潔白的光球從洛德手中飄出,懸浮在高高的上空。
刹那,耀眼的奪目光輝轟然爆發,聖潔的白光在瞬間籠罩了整片蟲海。
黑暗的洞底被白光徹底照亮,如同白晝。
“吱!吱!”
在被白光照耀到的瞬間,吸血的蠕蟲發出了刺耳的怪異尖叫,飽滿的黏稠身體一邊瘋狂扭曲著,一邊急速縮水。
龐大的蟲海在同一時刻集體發出尖叫,恐怖的叫聲頃刻間破壞了洛德的聽力,耳中一片嗡鳴。
繼而下一刻,密集的蟲群又同時開始扭曲,急速縮水成了麻花狀,隻留下密密麻麻的乾癟屍體,遍布整個洞底,像是無數隻縮小的眼球。
【靈視——75】
洛德短呼了一口氣,並不知道目睹了一切的自己,靈視又在悄然中提升了。
【輕微治愈】
熟練地撕下奇跡,洛德半跪著,等候身體的傷勢恢復。
“主……主人,很抱歉。”
黑山羊低落的聲音從印記中傳來,它隻感知到跳下去不會摔死,但卻沒有料到下方凶險的情況。
“嗯。”平淡的回應,不包含任何責備或是安慰的情緒。
不久,休息結束,頭頂的白光也漸漸變得灰暗,借著殘余的光輝,洛德走向不遠處的病房。
病房不大,是磚製的牆面,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封閉的房門。
門上有一個眼睛大小的長方形口,能透過口子看到內部亮起的微微燈光,似乎有人正在裡面。
洛德抽出鐮刀,用力一甩,折疊成長刀的形態。
發出的細微的金屬鏗鏘聲在幽靜的空間回響,
但病房內並沒有任何反應。 即便是在先前無數蠕蟲的尖叫,這間病房內也沒有任何異常,不知是早已習慣,還是根本聽不見。
洛德靜步上前,繃緊了精神,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讓他可以在發現任何異動的瞬間作出反應。
叩叩。
洛德輕輕敲響了房門。
沒有回應。
在他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一道稚嫩的聲音從裡面斷斷續續地傳來,似是花費了極大的力氣。
“進……沒鎖……”
洛德眯起了眼,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緩緩推開了房門。
在病房的中央,擺放著一張滿是血汙的手術床,床上躺著一個年幼的女孩,抱著一隻野貓毛絨玩具。
病床的兩邊,凌亂地排布著各種未經清洗的肮髒手術用具,遍布乾涸血跡的地板上,四處散落著按有血色手印的紙張。
洛德臨近撿起了幾張,上面記錄的似乎是一位醫生的治療流程。
【一隻,兩隻……十隻,二十隻,三十隻……一百隻,還不夠,還不夠!天啊,到底要用多少隻水蛭才能讓她醒過來,我已經不耐煩了!】
【啊,對了,頭骨鑽孔,它可以治療這種精神抑鬱疾病!只需要切開她的腦皮, 在那顱骨上鑽出幾個孔洞!】
【有點效果了!她在掙扎!但這似乎是另一種精神疾病——躁狂症。不過我的束縛衣比較堅韌,她無法逃脫,也許我需要加大鑽孔的力度與數量。】
【她終於醒了,很安靜,不會攻擊,不會說話,哪怕我當著她的面切下了她的手指,她也沒什麽反應,不錯,治療終於走上正軌了。】
……
諸如此類的記錄紙張,遍地都是,每一張便代表了一種全新的治療方法。
如果那還能稱得上是‘治療’的話。
扔掉不堪入目的廢紙,洛德來到中間的病床前,女孩穿著黑白條紋的精神病服,被粗製的束縛帶牢牢捆綁在床上,帶子上有一把金屬的鎖,囚禁著她。
她的腦部沒有頭髮,甚至沒有腦殼,只有裸露在外的大腦組織;她的四肢殘缺不全,被零零散散地切去了部分皮肉,裸露出下方的森森白骨,連手指也僅剩了三四根。
洛德望著她,她也望著洛德,眼睛裡沒有任何光亮。
而她的面容,與愛麗絲一般無二,唯一的區別是,眼前的愛麗絲更加年幼。
或者說,她就是十年前的愛麗絲。
在愛麗絲的注視下,洛德緩步上前,取出了懷中的東西——一把淵黑色的鑰匙。
就在此時,一道刺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別做傻事。”
咧嘴野貓緩緩踱步而至,開裂的大嘴帶著殘酷的笑意:
“事實上,那才是愛麗絲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