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敘片刻,閔白馬起身告別,吳將軍喚來小差,送上的春茶糕點等等禮品,也被他一一回絕。
“些許吃食,閔大人何必客氣。”
“我一行馬上出海東去,帶著這些反而累贅,而現在大軍北上,更需要這些補給,吳將軍的心意閔某心領了。”
出了軍營,時候已臨近晌午,閔白馬再度回到了驛站,孟小春和老秦早已經睡醒,此時都在大堂等候。
取來筆墨,閔白馬留下一封書信,在上面寫好卞淳案的進展,便交給了驛站的長官,囑咐他派人送去北鎮。
孟小春收拾好行李,問道:“大人,咱們從哪兒坐船?”
永平府一帶的港口不少,向南有新橋海口、樂亭等等軍民共用的港口,但距離太遠,耽誤時間,往北還有撫寧衛和山海關兩處大軍港,離得就比較近,五郎和杜峰也是從這裡坐的船,
閔白馬看了看地圖:“我們就先去撫寧衛,若是今晚無船,便連夜趕往山海關。”
路上行程一天,如果今晚還有去遼東的軍船,那麽三人就可在臘月十五之前抵達遼東半島,絕對能趕在卞淳之前。
閔白馬看向老秦:“老先生,我們現在要出海去遼東,你還跟來嗎?”
老秦點點頭,語氣肯定:“莫說遼東,便是走一趟大漠又如何。”
走出大堂,馬匹經過了一夜的休息,吃飽喝足,現在精神頭也很高,上了馬,便一路直行出了東城門。
官道上積雪不深,馬兒跑到很歡,三人在傍晚之前便趕到了撫寧衛。
撫寧港口,坐落在永平府的極東邊,渤海西北海岸的一側。
這裡原本只是一個以捕魚為主,偶爾搞點小運輸的沿海漁港,後來因發現從此地出海去遼東半島,航程足足能縮短兩天,從此旅客日益漸增。
時間就是金錢,撫寧港口受到往來商賈旅客的青睞,很快興盛起來,再之後港口一步步擴大,朝廷便派出專員在此地大力發展航運業,漸漸搞的有模有樣,現在已有些南方大港的雛形。
自打入了臘月,大雪連日不休,幾天之前,進出港口的官道一度被積雪堵塞,來往車馬不得通行,幸而衛所裡調派了士兵,日夜不休的除雪,才堪堪解圍。
大雪之後,氣溫驟降,幾個寒冷的冬夜後,海面上竟結起了幾寸厚的堅冰。
民航停運,港口上只剩下大批大批的士兵,來來回回的搬運補給、運送貨物,雖然到了晚上,碼頭上還是燈火通明,但比起往日熙來攘往的情形,顯得荒涼冷清了很多。
撫寧海港辦事處就在碼頭的邊上,是一所外院內屋的大房子,兩扇黑色大門左右敞開,方便行人出入,大門的門腳,則被人用石頭緊緊的墊住,以防北風太大,損壞了門板。
三人走進大院,辦事處的窗戶裡閃耀著明亮的燈火,老秦牽住馬匹,在院子裡等候,閔白馬帶著孟小春,推門而入。
風與雪跟在他們的身後,你爭我趕的,呼嘯著灌滿了整個大堂。
辦事處裡頗為敞亮,四周長桌高櫃、花瓶掛畫,裝飾的也很有格調,地板中間還放著一個漆黑的炭盆,木炭在裡面燒的紅亮,奮力噴薄著熾熱的火焰,將四下裡都映得紅彤彤的。
屋子裡有十多個年輕的小文員,此時坐在堆滿書信的桌子後,埋著頭奮筆疾書。
正門敞開,熾熱的火焰搖曳跳動,牆壁上的影子亦跟著炫舞不已。
眾文員聞聲抬頭,
上下掃了幾眼,見閔白馬兩人穿的普普通通,還以為來了兩個跑江湖的糙漢子,便疑惑道:“兩位,有什麽事?” 待見了腰牌,發現是北鎮的緹騎,眾文員都是一驚,皆起身深深揖道:“卑職見過按察使大人!”
閔白馬不耽擱,開口就問:“今晚可有去遼東的客船?”
眾文員不敢怠慢,有兩個返身向後,翻開一本文檔查找起來,不多時便有了結果。
將文檔雙手獻上,一人回道:“大人來的正是時候,今晚還有一班運糧的軍船,正是去遼東的。”
接過文檔,閔白馬仔細看了看,這班船酉時出發,離現在還有些時候。
“麻煩諸位開個憑證,我一行三人有公務在身,著急出海。”
小文員得了令,回到座位上書寫一番,便將一紙書信送了過來:“大人收好,等登船時亮出身份和這份憑證,船上自有長官安排。”
“多謝了。”
拿到出海的憑證,閔白馬正欲離去,忽而又轉過了身:“遼東那邊如何?有沒有什麽新消息?”
小文員回道:“大雪之後,遼東回歸平靜,這幾天已經沒了敵情,但海上的補給沒有停下過,各個衛所的支援也都不敢怠慢。”
“那就好、那就好......”
......
天近傍晚,氣溫漸降,撫寧港口大街之上,來往行人稀少的可憐,偶而路過了一兩個當地的居民,也是緊裹著棉襖,連跑帶走像被人催著似的,於風雪中一閃而沒。
路旁的燈籠被吹的斜飛, 就在這時明時暗的燈光下,一個烏漆漆的影子穿過黑暗,踩著剛剛積起的新雪,一路疾步而來。
這是一個男人,一個如猛虎般精壯的中年男人。
他的頭上戴著頂深灰色的鬥笠,兩邊結實如樁的肩膀上則籠著個黑色的麻布披風,蓋住了寬而挺的脊背。
鬥笠和麻布披風簡樸無華,但勝在堅韌便捷,對付眼下的風雪綽綽有余。
男人去的方向也是撫寧海港的辦事處,他腳步匆匆,顯然有著什麽急事,等進了大門,見到院子裡看守馬匹的老秦,更是加快了步伐。
“秦老!”
老秦聞聲回頭,有些驚訝:“你不是回南鎮了嗎,怎麽又來到了這裡?”
中年男子脫下鬥笠,抖了抖雪:“鎮撫使有令,讓我隨你一起,也前往遼東追捕卞淳。”
老秦擔憂道:“去遼東倒無妨,只是你這層身份,怎能在北鎮的人前露面?”
帶著點嘲諷的意味,中年男子哼笑道:“讓北鎮的人看見又如何?我能活著,是南鎮和聖上的恩賜,他們還敢違背聖意不成?”
老秦深深的皺眉:“你可知北鎮來的人是閔白馬那一行,正是當年......”
中年男子擺擺手,有些不耐煩:“正因為是閔白馬他們,我才向鎮撫使大人要了這個同行的任務,只可惜沒能在永平府那裡追上你們,不然可真是舊地重逢了!”
“再說秦老也在這裡,當初你全力救下我,保我出獄、保我當了緹騎,現在閔白馬他們再想害我,秦老也不會束手旁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