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將軍站在高台之上，搖動旗幟，施展號令，下方眾士兵見狀立刻行動起來，有的填裝子炮，有的瞄準目標，其余人則手持火銃刀劍作出警備狀，個個有條不紊。

　　“開炮！”

　　等到吳將軍一聲令下，炮手伸出火把點燃子炮，一時間眾炮齊發，鐵彈飛射，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待濃煙散盡，騎手上前確認結果，一裡的距離，十炮之中，能精準命中牆靶者不過二三，這便是弗朗機炮準度上的缺陷。

　　但炮手拔出子炮，其他人立刻又加裝新炮，不消片刻，十數門火炮再次裝填完畢，這便是弗朗機炮速度上的優勢。

　　吳將軍再次施放指令:“開炮！”

　　又是一陣炮聲，在炮手發射三四次之後，十余面土牆終於被擊毀了個七七八八。

　　對於追捕緝拿，閔白馬很是擅長，而這種戰場廝殺、臨陣規劃指揮，他沒有任何的經驗，現在看到弗朗機炮的準度問題，不禁有些疑惑。

　　等場下的操練暫時停歇，閔白馬問道:“吳將軍，這種火炮能有多少射程?”

　　吳將軍收下令旗，回道:“這種類型的弗朗機只能算是小炮，最遠能打到三裡之外。”

　　閔白馬點點頭，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剛才一共發射了四輪，才將目標悉數擊毀，這樣的準度，放到戰場上是不是......”

　　吳將軍搖頭笑道:“閔大人有所不知，若真是到了戰場，這種炮起碼要擺出上百門，到時候就憑借數量來彌補準度。”

　　閔白馬再次發問:“只是三裡的距離，若對面出動騎兵，趕到近前也不過是片刻之間，這又該當如何?”

　　所謂戰場局勢，瞬息萬變，上一刻還遠離戰場中心，下一刻就已身處廝殺的漩渦，這種情況可由不得火炮從容發射。

　　閔白馬的話不無道理，吳將軍則解釋道:“閔大人問的，多是黑夜間的襲擊遭遇戰、山地間的伏擊埋伏戰、平原上的突擊包圍戰，這時火炮會比較危險。”

　　“而一般來說，若是大部隊行進，前方的情況多有探子匯報，雙方趕赴戰場時，相隔幾十裡地之外，就事先都有了察覺，這時自然是斥候探路，步兵與輕炮謹慎前進，遠炮重炮則原地扎駐，隨時待發。”

　　說話之間，吳將軍示意士兵引炮退下，又道:“況且敵軍突到近前，自然有火銃手和虎蹲炮對付他們，除非大後方的重炮被騎兵發現，正常情況都比較安全。”

　　眾兵士推走弗朗機炮，不多時，又換上幾十門更小一點的火炮，這種炮大多配置著正副兩個炮手，下面安裝著一個基座，移動到地方便就地插入土中，也有的兩炮、三炮共用一個基座，需要更多的人手操控。

　　吳將軍示意道:“這便是戚帥改良後的虎蹲炮，使用方便，適合近距離作戰，我們經常用它來對付敵方扎堆衝鋒的部隊。”

　　虎蹲炮，戚家軍中非常著名的一種火炮，為了方面射擊，炮身常常擺成猛虎蹲坐的樣子，故而得名，這也是戚家軍中裝備最多的一種小型火炮。

　　虎蹲炮炮口朝天，是以曲射為主的火炮，大多數長二三尺，周身加著七道鐵箍，下面則安裝著基座，可以插入泥土固定，雖然射程不遠，但勝在機動靈活，這種輕巧簡潔的設計，也使得它在山地作戰中頗具成效，

　　相較於弗朗機炮，虎蹲炮是前裝滑膛炮，發射之前，先裝好鉛子或者石子，上面再用一個大鉛彈或者大石彈壓著，引線燃盡後，

大大小小的彈丸一起射出，殺傷力和覆蓋的范圍都很大，適合對付成群結隊的敵軍。　　這次推上來的虎蹲炮數量更多，足足有二三十門，在雪地上列成了一排。

　　等到炮手門裝填完畢，吳將軍一聲令下，但聽轟轟一陣巨響，先是大顆飛彈暴射而出，而後又急速墜落，重重的砸落在了地面上，再之後，便是一陣陣的小顆碎彈，雨水雪花一般鋪灑而下。

　　從炮口到落地，中間差不多一裡余地，這已經是虎蹲炮的最大射程，但二三十門炮射出的飛彈卻覆蓋了全場，也不在需要什麽瞄準了。

　　而吳將軍率領的整個部隊五千余人，這種虎蹲炮起碼也裝備了數百門，不敢相信，當敵軍衝到近前時，面前忽然飛來了布天蓋地的碎彈，是多麽令人恐懼和絕望的一幅場景。

　　對於這種威力，吳將軍卻又歎了一口氣:“只是我們戚家軍以往都是南方作戰，這次來到了北方，又不知是何等的變化。”

　　感歎著火炮的威力，閔白馬又看向場下那些士兵，由衷的讚道:“不說這些火器，單說下面的這些將士，令行靜止，訓練有素，頗有虎狼之風，這就遠遠超過很多的邊軍了。”

　　吳將軍搖頭:“但我們要對付的不是邊軍，而是那些生活在關外的敵人......”

　　閔白馬一時沉默，令旗再次搖晃，虎蹲炮頓時齊發，三四輪之後，整個操練場上坑坑窪窪，剛積下的雪面布滿了彈孔。

　　操練結束， 吳將軍帶著閔白馬下了高台，一路回到營帳，擺好桌椅，自有小差獻上茶水點心。

　　應天一帶的春茶，香甜不足，苦味偏重，適合南方潮濕溫暖的氣候，在這冰天雪的環境裡則稍顯清淡。

　　糕點是蘇杭幾地的特產，多是酥糖甜餅，注重口感上的香美，與北方偏愛的鹹辣截然不同。

　　飲下熱茶，閔白馬又問:“閔某冒昧相問，吳將軍不在南方穩固，怎麽又帶著軍隊來到了永平府?”

　　既然是北鎮的緹騎，自己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吳將軍回道:“在戚帥和胡帥的指揮下，南方已經的動蕩已經平定，很早之前，聖上就曾下過命令，讓我們戚家軍北上邊關。”

　　“本來出發的日期定下明年開春，不想臘月之前，關外突然出現了敵情，各個衛所都在出兵支援，我一行也就提前過來了。”

　　“而現在關外平息，我們就先駐扎在永平府，等待上面的命令。”

　　朝廷調南兵北上，這件事閔白馬也知道一些，不想卻是這支最精銳的戚家軍，看來在臘月出事之前，邊關就已經有了很大的壓力。

　　閔白馬又問:“不知吳將軍這次北上，主要是什麽任務?而且等到風雪停止，道路恢復了暢通，邊關可有進一步的動作?”

　　吳將軍如實回答:“我們負責的也多是邊防工作，而以現在的局勢，想要出關征賊並不太現實。”

　　閔大人點頭:“那有了戚家軍的支援，想來關外的局勢也會愈發明朗。”

　　“但願如此，還是需要時間的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