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五郎留下的信,閔白馬略略兩眼,眉頭已深深皺起。
“謝東山兩人於初十抵達山海關,但卞淳途中沒有再作案,已先他們一步逃走,現在正逃往遼東的方向。”
“謝東山一路去追卞淳,我與杜峰則在初十離開永平府,準備在山海關的港口乘坐軍船出海,先一步趕到遼東設卡。”
案情再次發生轉折,謝東山與刑文彥雖然快馬加鞭,但沒能在卞淳逃出山海關之前將他攔下,這就變成孟小春所擔心的,卞淳逃向了更廣闊、更遙遠的遼東,眾人抓捕的難度也大幅增高。
按照之前閔白馬的想法,山海關本就是軍事重地,再加上關外出現敵情,這陣子更是戒備森嚴。
就算沒有謝東山他們設卡,一個無名無據的年輕人來到這裡,一系列的盤問審核不可避免,他想出關也不會那麽容易。
但卞淳逃亡、過關的速度實在太快,初八剛剛離開中屯衛,初十就已經出了山海關,這是在之後的追捕中,幾人要多多注意的一點。
而他現在奔遼東方向而去,事情也算沒發展最困難的地步,只要他沒有逃出國界,一切就還在北鎮的掌控之中。
看著信件上的內容,孟小春問道:“大人,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閔白馬思咐片刻,道:“既然他走的旱路,那我們今日就暫且歇下,明天再找老秦詳談出海的事。”
從山海關到遼東的路頗為遙遠,若是日行夜歇,再加上這麽大的雪,起碼有十天的路程,就算卞淳行動迅速、日夜兼程,那也得四五天之後了,而海運截然不同,只要三天的時間便能趕到遼東。
聽到這次要坐船出海,孟小春有些疑惑:“大人,不是說沿海的港口都封閉了嗎?”
收好信件,閔白馬轉身向房間走去:“商船、民船自然已經禁航,這也是卞淳無法出海的原因,但軍船是常年不休的,我們是北鎮緹騎,搭個便倒沒有問題。”
回到各自的房間,這幾日奔波勞累,兩人簡單吃了點東西,便紛紛睡下。
一覺睡到天明,閔白馬打開窗戶,外面依然是大雪不休,整個永平府城蒼白一片。
洗漱乾淨,再來到驛站的大堂,這裡的長官早早就備好了飯食,雖不豐盛,但多是疙瘩熱粥、煎餅炸丸,吃進肚子裡能撐很久,也足夠對付這寒冷的天氣。
孟小春年齡不大,從北鎮的文員職位上解放出來後,一直就有些嗜睡,閔白馬沒有叫醒他。
吃飽喝足,再向驛站長官詢問了邊關的事,並沒有什麽新的消息,閔白馬決定去找昔日的故人,那位戚家軍的吳將軍。
軍營就在城北,多年的辦案經歷,閔白馬早已將北方這幾個城市摸得一清二楚。
路上有很多的士兵,正拿著鏟子除雪,又有一輛輛馬車來回運輸,將積雪運到城外,這裡是南下北上的中轉站,軍隊和商人頻繁來往,萬不能堵塞了交通。
天色已經大亮,走到軍營的附近,就有一陣陣操練的呼喝傳了出來,不時還伴隨著火炮的爆炸之聲。
當時南下時,閔白馬就曾見識過戚家軍那鋼鐵一般的紀律性,看來這三年過去後,南方的動亂雖然已經平息,但他們仍然保持著往日的精神面貌。
“也不知吳將軍現在怎麽樣了......”
心裡想著,閔白馬來到了軍營的大門前,門口有士兵看守,在看到北鎮的腰牌後,立刻跑進去匯報。
不多時,
士兵返回,拱手道:“吳將軍正在操練火炮,閔大人可去大營尋找。” “多謝了。”
等士兵讓開通道,指明了方向,閔白馬又往大營而去,一路上,不僅積雪被清理的很乾淨,連雜物垃圾也堆放的井井有條。
穿過部隊駐扎的營帳,前方傳來了幾聲轟隆隆的炮響,看來吳將軍就在不遠處了。
轉過幾個彎,原來這大營就是戚家軍輜重部隊的駐扎地,而在大門之前,站著一個披鐵甲的中年男子,手中拿著幾面令旗,正不住的觀望。
“可是閔大人否?”
見到故人,閔白馬拱手笑道:“南方一別,吳將軍別來無恙哉!”
吳將軍幾步迎到近前,顯然也很是高興:“昨夜聽部下匯報,說閔大人也到了永平府,只是公務在身,不便來聚,吳某隻道要一時錯過!”
閔白馬解釋道:“京師裡出了案子,昨天著急也是怕誤了事。”
吳將軍有些好奇:“聽閔大人的口氣,這個案子還挺緊急,莫不是京城裡的事?”
閔白馬點頭,但沒有透露太多:“不瞞吳將軍,確實是京城裡的一樁大案,影響也比較惡劣,今日拜訪完將軍後,我馬上還要奔赴遼東。”
“馬上就要離開嗎......”
吳將軍有些遺憾,複而又笑道:“那也無妨,方才吳某正在操練火炮,剛剛打出兩輪,也算是歡迎閔大人了,來來來,一起來看。”
兩人並肩而行,大營的中心站著數十隊士兵,在風雪中巋然不動,另一側則架著座高台,應該是吳將軍發號指令的地方。
“閔大人,我們上台上去看。”
吳將軍在前引路,閔白馬在後跟隨,兩人登上高台,向下一眼,原來在數十隊士兵的身前,還擺著數十門的火炮,不過口徑都還算正常。
吳將軍向下示意:“這都是引進弗朗機的後裝滑膛炮,因為這幾天的風雪比較猛烈,暫且就用這些小炮來試試手。”
所謂弗朗機大炮,就是一種鐵製的後裝滑膛炮,整炮由炮管、炮腹、子炮構成,開炮時將火藥彈丸填入子炮,再將把子炮裝入炮腹中,引燃子炮就可以進行射擊。
佛郎機的炮腹比較粗大,炮尾上設有轉向用的舵杆,炮管上則安裝著準星和照門,雖然憑借子母炮的設計,火炮的射速非常之快,但射程、準度和威力也相對削弱了。
除去改良後的虎蹲炮,這算是戚家軍中裝備最多的一種炮,多用於野戰和近戰,而閔白馬昨天看到的那種丈余長的龐大火炮,則是他們剛剛裝備的一種守城巨炮。
這種巨炮也被稱之為“紅夷大炮”,不僅價格高昂,移動和操控也較為複雜,也只有京師和邊關幾個重要的衛所中才能見到。
戚家軍偏重野戰,吳將軍率領的這支軍隊也並非主力,卻能擁有這樣的幾門“紅夷大炮”,朝廷裡對於他們的器重也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