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西面連接順天,東南兩方臨近渤海,往北則通往撫寧衛、山海關,若是再往北去,便是廣寧幾個關外衛所,把守著建州和遼東的通道。
前些年開放馬市,南北民眾遷徙往來,大小商販交流互通,永平府借得此利,一時間極其昌榮。
後馬市取消,這裡因東南靠海的緣故,慢慢又成了一處駐軍存糧之地。
一路而來,官道上的積雪漸漸變淺,看來敵情緩和後,各個衛所仍不敢松懈,每天都會派兵士出來除雪,這樣道路通暢,也好隨時馳援。
閔白馬三人趕到永平府時,已經是臘月十一的傍晚,城門外排列著大批的軍隊,正有條有序的往城裡進駐。
三人停下馬,但有統領吹角發號,士兵們皆齊齊發喝,是停是走毫不拖遝,行動往來整齊劃一,可謂是令行禁止。
再看裝備,披堅執銳,很多士兵都裝備著火器,後方的輜重營更是豪華,配置著輕重火炮,種類很豐富。
因天色漸晚,大雪不息,城門口的士兵讓開了身位,讓輜重營先行進城。
先是一隊隊的戰車,鐵板作盾,木材成身,戰馬在前拖拽,轟隆隆駛進了大門,再其後,便是排列成線的大小火炮,前不見首,後不見尾。
閔白馬看得仔細,隊列中還有一種長達丈余的巨炮,黑洞洞的炮口泛著寒光,頗為震撼,
而這麽龐大的火炮,他還只在京師的城牆上見過。
但因為火炮移動不便,輜重營進城很慢,後面應該是長官下了令,城外等候的士兵們皆放松下來,很多人圍坐在一起,開始烤火取暖,夥房也開始準備食材。
閔白馬拴住坐騎,走上前尋了一人:“這位兄弟,你們是哪個地方的?”
士兵抬起頭,一張嘴,卻是股南方的吳地口音,語速非常的快。
“阿拉......阿拉......”
他說了半天,三人一個字也沒聽懂,正迷惑,卻聽背後有人發問,這次則是通用的官話。
“幾位,幹什麽的?”
回過頭,說話的是一個中年軍人,看樣子應該是營中的長官,此時見了閔白馬的面容,忽而又是一動。
上下打量幾眼,中年軍人拱手道:“莫不是北鎮的閔大人?”
閔白馬點頭,但見他面生,又拱手回敬:“敢問閣下是?”
中年軍人面露喜色,連連的拱手:“果然是閔大人,大人可記得三年前的應天之行?我乃是吳將軍的部下。”
吳將軍,那這隻軍隊便是南方的戚家軍,但怎麽突然間來到這北方永平府了?
心中有了些回憶,閔白馬微微微觸動:“應天之行,閔某莫敢相忘。”
他與南方戚家軍的結識,也是在三年之前,厲子恨案結束後,五郎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一蹶不振,為了調節他的情緒,閔白馬便向祁世永要了件輕松的差事。
四人一路南下,來到了應天蘇杭一帶,表面上說的是欽差辦案,但沿途遊山玩水,吃吃喝喝,更像是一次度假旅行。
也正是在這裡,閔白馬遇到了吳將軍帶領的戚家軍,幾次會面下來,因而結緣。
吳將軍帶著屬下的軍隊,當時正在應天休整,後得主帥的傳令,又要南下平亂,便邀請四人一起隨行。
只可惜北鎮的公務的也很繁忙,閔白馬等人隨著他參加了幾場戰鬥,便收到了京師的傳喚,不得不告辭而去。
而見到熟人,中年軍人非常歡喜,
連連作邀,要帶著眾人往軍帳一敘。 雖然也想去看看吳將軍,但卞淳案件緊急,閔白馬搖頭回拒:“並非閔某忘舊,只是我幾人還有公務在身,待此間事結束,我當親自來尋。”
中年軍人有些遺憾,但還是笑道:“既如此,閔大人且隨我來,我安排你們入城。”
“多謝了。”
眾人一路來到城下,中年軍人讓士兵撥開一隊火炮,安排四人加進隊伍。
閔白馬回身問道:“你們這是要開往那裡?要在城中待多久?”
這是軍中的機密,中年軍人猶豫了一下,但想起閔白馬乃是北鎮的緹騎,便道:“不瞞大人,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進駐永平府,下一步動作還要等上面的命令。”
看來兵部已經知道大雪之後,關外還會出現敵情的消息,祁世永的上報已經有了效果。
“那便待我向吳將軍問一聲好,這兩日閔某便去軍營尋他。”
中年軍人點頭答應:“閔大人走好!”
隨著車炮部隊進入城門,輜重營的士兵舉著火把,一路向前,往城中軍營趕去。
孟小春問道:“大人,咱們現在去哪兒?”
閔白馬望了望天色,回道:“趕了幾天的路,先去驛站歇下,若是五郎不在,也應該留下了消息。”
老秦歎道:“初八到現在已經三天,也不知這卞淳又造了什麽罪孽。”
驛站離城門不遠,三人一路過來,因為前些日子邊關緊張,出了一些使者探子,在這裡留宿的人並不是很多。
驛站長官迎上來,閔白馬亮了身份,便被帶進幾間客房。
“幾位大人暫且歇下,若有什麽需要,盡管來喚。”
將三人安排好,驛站長官正要離開,閔白馬喊住他,問道:“這幾日可有南北鎮的緹騎來過?”
驛站長官回憶片刻,點頭道:“初八那邊來過一個南鎮府司的緹騎,在這裡歇過兩日,初九又來了一個北鎮府司的年輕人,頭上戴著頂大大的氈帽。”
南鎮的緹騎應該是杜峰,大大的氈帽便是五郎了,閔白馬又問:“那這二人現在何處?”
驛站長官回道:“他們兩個會面後待了不久,似乎有什麽急事,便收拾行李離開了,至於去了那裡我們也不知道,不過信件倒是留下了一封,說是這幾天會有人來取。”
“信件?現在何處?”
“既然是留給北鎮的,我現在就去取來。”
老秦回房休息,閔白馬帶著孟小春,跟著驛站長官穿過大堂,隨後又進入一間隱秘的小室,這裡擺著幾個高高大大的木架,上面有很多還未取走的信件。
驛站長官在架子上翻了翻,不多時就取下一封信,交到閔白馬的手中,便識趣的離開。
除了封口上的北鎮印章,和邊角上一個小小的“五”字,信封上再沒有其他的標注。
閔白馬指向那個“五”字,向孟小春示意:“這是五郎的標志,你以後若是給我們留信傳信,也可以留下這種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