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小白還沒回山裡,上元節全城轟動的氣氛似乎也影響到了它們,給它們帶來的並不是害怕的感覺,而是也躍躍欲試地想要跟著遊蕊出去看燈的興奮。
這時候簡直比過年時還熱鬧,遊蕊可不敢帶它們兩個到街上,嚇到人造成踩踏事故可不是玩的。
見不能出門,小白悶悶不樂地繞著遊蕊轉圈子。
遊蕊好笑地摸摸它的腦袋,笑道:“在家裡看也是一樣的,咱們家的人還少嗎?”
小白仰頭。
大白吼了一聲,小白又換個方向仰頭。
宿岩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找兩套舞獅服拿來。”
遊蕊看向在燈光照得明亮的院子裡使小性子的小白,好笑道:“你真成個熊孩子了。”
小白大大的眼皮眨了下。
不一會兒,兩個太監就抱著舞獅服來了,小白看到那個大大的獅子頭,一點兒都不害怕,它在園中的林子裡見過這個東西,當時還朝它齜牙來著,一下子就把它嚇走了。
不過它爸爸說,這個東西其實很厲害。
小太監把獅子服放到地上,小白湊上去嗅了嗅,什麽味道都沒有,這是個假的?
它轉頭朝遊蕊嗷了一嗓子。
已經長大的小白再這樣叫,就跟故意撒嬌一樣。
遊蕊忍不住的想笑,走過去撿起那個獅子服,先給它試了試頭套的大小,見不會卡到它,才把後面的給它綁到腹部,四肢腿兒也穿上。
這獅子服做的很精巧,尾巴一遮,不仔細看還會以為這是個真的獅子。
大白蹲在一旁看著兒子的蠢樣,有些不想披這個人類做的獅子的模樣,心裡很不服氣,難道它還比不上這獅子威風?
怎麽這些人類過節,不舞老虎呢?
遊蕊走到大白旁邊,把那個較大些的遞到它面前,問道:“你要不要?”
大白低下腦袋,戴上吧,就當陪你們出去玩了。
於是一刻鍾後,王府一行人,遊蕊和宿岩,後面跟著兩隻走起來一扭一扭的舞獅,最後面則是四個王府的侍衛,離開王府走到大街上。
看著前面那兩頭裝獅子的老虎,侍衛們一會兒便忍不住笑一下。
與此同時,也更加相信王妃娘娘是仙女的說法,不是仙女的話?誰能跟老虎說話?
街上人流如織,往日很是注重規矩的內城今日也是如此,各府都立了燈山,下人們,下人家的孩子們也都能不分大小地跟主子一起跑著玩。
今天,外城的小商販和平民百姓也能進來。
燈火輝煌下,是一個個面帶笑容的百姓。
然而,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開心的,將要出城門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一場鬧劇。
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十指泛白地抓著一個男子的袖口,乞求道:“夫君,你跟我回去吧,那個人根本不是姐姐。”
男子厭惡地甩開女子的手,“你怎麽知道她不是?”
女子一陣語結,低聲道:“現在是關鍵時候,夫君萬不可讓別人看了笑話。”
這聲音雖然是壓低的,不過遊蕊這個站在幾步之外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轉頭問宿岩:“他們是不是鹹平郡王夫婦?”
宿岩挑了下眉,說道:“小迷糊今天聰明了,怎麽看出來的?”
遊蕊:你這麽誇我,一點都沒有被誇的感覺。
“之前不是聽說,鹹平郡王妃被毀容了嗎?”她說道:“我看到她臉上的疤痕了。”
宿岩笑了笑,牽著遊蕊繼續往前走,小白看不慣這個男人欺負女人,它最常看見的就是村裡的潑婦,還有便是一點都不欺負遊蕊的宿岩,這時候偏離隊伍,朝那男人吼了一聲。
鹹平郡王被這一聲虎吼嚇一跳,低頭看見是一個穿著獅子服的,覺得應該是個四肢著地的人假裝的,為了討主子歡心,竟然做出這種醜態。
他不屑地甩了下袖子。
然後快步去追已經出了內城門的那個身影。
小白打了個氣鼻,又看看一臉傷心的女人,沒辦法,隻得轉身去追自家的大部隊。
已經走遠的遊蕊看到這一幕,笑道:“我們家小白還真是個紳士啊,小小年紀就知道打抱不平了。”
四侍衛:王妃娘娘您要是不說,誰都不會聽出來您說的“小白”是一隻大老虎。
鹹平郡王妃定定地看了會兒鹹平郡王的背影,轉身走了,面上的神色看起來極為平靜。
等小白追上來,遊蕊和宿岩才繼續往前走,問道:“鹹平郡王不是跟他這個妻子的感情很好嗎?怎麽看著像是陌路人?”
宿岩之前的一個月半點都不好過,哪裡有空聽這些八卦,而且就算有空這些事他也不關心,這時就把一個侍衛叫上來,問道:“知不知道鹹平郡王府這些天發生了什麽事?”
侍衛一臉疑惑,回道:“這些天並沒有發生什麽事。---不過之前他們家倒是發生了一件事,有人潛入郡王的臥室,把郡王妃給毀了容,郡王府的庫房失竊。之後就一直很平靜、”
宿岩說道:“怎麽不說了?”
侍衛跟在一旁走著,嘿嘿笑道:“就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怕汙了王爺和娘娘的耳朵。”
遊蕊看了這侍衛一眼,說道:“說來聽聽。”
“鹹平郡王對仙逝的原配一直念念不忘,前段時間遇到了一個女子,據說和原先的郡王妃神態之間有八九分相似,郡王爺就失了魂,這些天一直追著那女子跑。連家裡的妻子也不管了,聽說現在的郡王妃當初守了他五年呢。”
聽完八卦,遊蕊好笑道:“你挺適合做說書的,講得詳細又聲情並茂。”
侍衛笑道:“小人平日沒事就喜歡聽說書。”
宿岩:“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喧賓奪主了你。
侍衛隻覺身上一寒,趕緊就笑跑著去了後面。
說話之時,他們已經來到外城,比之內城,外城更加熱鬧。
因為今年有便宜的玻璃燈,每一家每一戶,每一個店鋪前,都掛著透明好看的玻璃燈,有些沒錢賣那種帶彩繪玻璃燈的,就別出心裁地剪出好看的窗花貼在玻璃燈上。
“久聞京城繁華,這真是好一個琉璃世界。”
一個初到京城的讀書人看到這番盛景,忍不住大聲感歎,引得眾人都看向他。
看到是讀書人,一個負責今晚京城安全的巡城為就走過來,指點道:“前面左轉,有個戲台子,好多讀書人看了那戲,都說為人一定要看看,你要不要去瞧瞧。”
讀書人道謝,就向指點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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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戲服龍袍的皇帝抓著即將前去迎敵的將軍的手,感動得涕淚交加,說道:“待來日江山安定,孤必封卿為柱國大將軍。”
將軍面色平靜地告退,還未到戰場卻接到連續三道聖旨,旨意表明皇帝要送公主去和談,讓將軍務必不能出兵。
就在一個月後,浴血奮戰守衛了疆土的將軍被皇帝下令全家處死。
雜劇的最後一幕是在刑場上,面對鍘刀口,將軍的母親毅然決然地向台下眾人說:“我兒守護的不是皇帝,而是大榮國的萬裡江山,是生活在這片疆土上的百姓黎民。我今日引頸就戮,不是我有罪,而是我無力反抗皇帝的親衛。”
劇幕落下來時,後面的布景又一變,是兩個在戰場上翻找同袍屍體的士兵,一個說道:“將軍說我們是身後這個國的鎧甲,我們這副身軀要報的是國。如果皇帝不仁,我們就可以不聽他的命令。”
在悲愴的音樂中,幕布落到了最下面,將後面的演員全部遮擋住。
台下,賴著自家親爹非要他帶著出來看花燈的張華年,此刻正坐在父親的手臂上,看著舞台上,隻覺得頭皮發炸。
怎麽回事,攝政王這是怎麽回事?讓人演這樣的雜劇,是害怕造他反的人少嗎?
皇帝在有皇帝的時候是一個具體的稱號,但是當沒有皇帝的時候,那就是權威的代名詞。
他竟然敢讓人這樣演?
人權活動要提前走上歷史舞台了嗎?
張華年四下一望,看到卻只有為將軍一家哭泣的百姓們,隱隱約約的,他聽到有人說:“國是我們大家的,不是周家的,不用周姓為國姓不是應該的嗎?”
張華年:---
遊蕊和宿岩早就看過雜劇了,甚至後面這句話還是宿岩讓加上的,他們只在台下看了一會兒就走開了。
期間倒是又遇到一個皇室宗親,這人拿扇子遮著頭,氣憤憤地快步逃離。
遊蕊經常出入內外城,見過一些皇室宗親,不過聽說這個人家是很偏的宗室,下一代連皇家宗室給發的房子都不能住了。
“他怎麽這麽生氣?”
宿岩看了那人一眼, 認出來,說道:“這位是大周太宗的一支,當初太宗得位不太光明,有臣子上書指責他,他對那臣子說,此乃朕家事,與卿何乾?以後太宗的子孫爭位,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一旦有臣子指責,便是這句話。”
此乃朕家事,與卿何乾?
也就是在那些皇帝的心裡,天下是他的家業,他們家誰當家住,臣子(仆人)是沒有權利干涉的。
或許有不想應某一皇子拉攏的臣子,還要被視為不識好歹。
而那些臣子,也深深地認同這一觀點,他們的忠心,是很窄狹的。
怪不得這一個雜劇下來,能讓好多讀書人露出顛覆三觀的表情。
宿岩笑道:“二月二,我便召群臣推舉新郡。”
二月二,龍抬頭。現在,龍的頭都快要沒了吧。
遊蕊覺得宿岩這個笑壞壞的,還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