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風雨”

  “這倒是不必憂慮，”玉面容道，“目前看來，這個皮囊實際上支撐不下幾日，並不能夠作為長久之計。”

  從玉面容開始懷疑十六娘之後，就開始請趙南星幫忙調查這一系列的牽扯，趙南星那邊發來的消息中得到的訊息是，那個武雄的鏢隊經過青果城，逗留了兩日，接了幾單其他的營生，之後便就離開了，在青果城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天，四五天的時間，能夠讓十六娘來一個一見鍾情然後托付性命的程度?
  對此趙南星表示十分的困惑，他實在是無法肯定這十六娘的這一步到底是那個武雄的意外之喜還是預料之中，對於他來說，見色起意是有可能的，以十六娘的美貌，自然會讓一個男子心動可憐，什麽一見鍾情什麽私奔什麽情定三生，或許都可以，兩情相悅嘛。

  當時趙南星道:“這些無論怎樣，都算是有一個未來憧憬在。之前一人孤單，之後兩人攜手，多少來說都是加了一些對於未來的留白幻想。可是要到殉情這方面倒也不必吧?武雄又不是什麽潘安轉世之類。”

  玉面容對此的看法倒是平平，她隻覺得是年輕人的閱歷不夠，亦或者是心氣太高，以趙南星的地位和條件，讓他能夠遇到一個一見鍾情寄立刻決定成為一生所愛的，未免太難了。

  可是十六娘卻不一樣啊。

  玉面容當時道:“君侯大人雖然說賢明的大人應該一視同仁，不夠在這等問題上，卻也不一定需要做到這個程度。君侯大人無論是閱歷，眼界，還是出身，隨便選出一樣，都是類似於十六娘亦或者武雄那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這就好像是一個圓，一個圓的大小，相當於一個人的學識見識和深度，圓越大，要畫那個圓的白紙也就越大，就越發會覺得，這人世間的無窮廣大，同時也會覺得，這世上形形色色之人如此之多。”

  “在那樣許多的人中，能夠遇到一個真正相愛相守，心甘情願伴隨一生的，實在是太難了。可是十六娘這樣的不一樣，十六娘再如何的閱人，在如何的無數，說白了，也不過就是這青果城的人，以及那些途徑青果城的罷了。據老身所知，這十六娘十八歲，從出身時候起，就不曾他處過這青果城一步，她家在此，父母兄弟皆在此，根本沒任何理由讓她有理由去跋山涉水走出青果城。即便是臨縣的白縣，她都不知道那隻白象生就如何的模樣。”

  所以這樣的十六娘，她的愛情大概率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後讓媒婆給說一門可靠的後生，就這樣在父母兄弟的庇護之下過去，她才十八，正好是一個少女最為容易心動的時候，這個時候，遇到一個和自己未來的丈夫的面貌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儒雅，又一身的武功，對她又愛，又會說話，十六娘會心動，不是不可能。

  玉面容道:“老身是見過這樣的少女的，即便是在江湖上，也是有的——循規蹈矩的少女，遇到了一些嘴甜心花的風流少年，一下子就把父母精挑細選的穩重後生拋在了腦後，隻覺得人生若是踏著老路走簡直是白活，加上自己生在江湖，如何不瘋一把呢?如同一灘死水那樣，或活著和死了有什麽不同呢?”

  “簡直糊塗，”趙南星道，“要瘋要火，也要看看是不是有這個後路，越是這種類似江湖小門小派或者十六娘這樣，父兄好容易給的安穩人生的，更是不容易，他們耗盡不起，當下的人生也是很容易被自己的糊塗作為打破，走歪的路，自己是鋪不平的，甚至會帶著自己的後人繼續踏上歧途，除非後人得天眷顧，否則和墜入地獄沒什麽區別。”

  趙南星說著話，抬頭看玉面容:“我也不瞞著前輩，前輩也該知道，如今新上位的那位小皇帝，是我從民間接回來的。可是難道沒有人會奇怪嗎，宋室朝廷，並沒有什麽叛亂，皇族也沒有多少的內鬥，為何一個未來的皇孫會流落到民間長大?那就是因為這種瘋魔——前朝皇妃當時愛上了一個人，為了和他廝守，拋棄了她從小生來就有的榮華富貴，以為那是一片新的天地，她除去華服，覺得輕松無比，卻不知道，她的高貴典雅以及高高在上，其實就是那一身厚重的華服把她托舉起來的，若是自己沒了那一身華服，她就是個美則美矣的女人罷了。甚至還會連累自己血統高貴的兒子在泥坑中玩耍。”

  “站的越高，想要瘋的時候，就要越發考慮一下，自己往下掉的時候摔得會不會粉身碎骨，可是和十六娘那樣的不一樣，十六娘瘋一瘋，是無人能夠兜得住底的，權貴不一樣，若是瘋了，還有人可以迎回後人，畢竟悠悠之口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不比坊間，閑言碎語，就可以讓一家人被迫遠走他鄉。”

  趙南星說道這裡，歎一口氣:“十六娘以前輩看來，也是活不成了吧。”

  玉面容道:“君侯大人心知肚明，若是老身推斷確定，十六娘在江湖也是死，在官府看來，也是沒有生路。”

  而如今看來，一個瘋字這個念頭在十六娘的腦子裡成形的一瞬間， 就已經在十六娘的命格上轉化成了一個死字了。

  誰也沒想過讓十六娘活，包括她自己。

  如今在想問值得與否，也是無用了。

  顧悅行不知道之前趙南星和玉面容的一番計較，他幾次想問一句“絡央可知道”，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他道:“那既然趙南星和祖母早已經有了計較，為何又要讓那腦子直接廢了呢。”

  玉面容笑笑:“君侯大人並不打算和那些東西對峙，他隻覺得，那些東西如同螞蟻窩一樣，看了煩悶，隻想直接了結。”

  只不過在了結之前，他想要知道，這東西冒出來的緣故到底是什麽。

  趙南星是這樣對玉面容說的:“燕子低飛，螞蟻忽然出巢大概會懷疑是不是要下大雨那麽，那些一直生活在底下不見天日的東西，忽然如同傾巢出動一般的跑出來，一定是什麽預兆。”

  風雨欲來風滿樓，螞蟻都較尋常要多，但是，他們可以無視螞蟻，只要螞蟻不入屋，可是，他們要做好防范風雨的準備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