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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隱士》第156章 我1向知恩圖報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種可怕的怪獸,頭上長著堅硬的獨角,眼睛有銅鈴那麽大,嚎叫的時候發出‘年——’的聲音,因此,人們都叫它年獸。

  年獸很怕熱,愛睡覺,平時住在深山老林裡,一睡就是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到了第三百六十五天的那個最寒冷的晚上,它才醒來,躥到人類聚居的地方找東西吃。每到這一天,人們就相互警告:“年來了,年來了”。

  只要年獸一出現,人間便遭了殃——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只要被它看見,都會被吃個精光。人們害怕極了,為了不被年獸吃掉,每到這一天晚上,家家戶戶都提前做好晚飯,將爐火熄滅,再把牲口拴好,並關緊門窗。等做完這一切後,大家才躲在屋子裡吃“年夜飯”。

  ……

  放下筆,王凝之猶豫了一下,又拾起筆來,簡單的幾畫,便在紙上勾勒出一個小年獸的輪廓來。

  左看右看,十分滿意,眼睛瞪大象銅鈴,齜牙咧嘴很凶狠。

  完美!

  站了起來,走到簾外,聞著泥土的清香,看著幾個丫鬟來來往往,手裡拿著各式鮮豔的裝飾,而自己昨日一時興起,做的小紅福娃還掛在欄杆架上,王凝之相當滿意。

  過年嘛,就要有個過年的樣子!

  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不像話,還是應該像現在這樣,舒舒服服地過日子,白天品品茶,晚上逛逛燈,閑來做首詩,忙時混日子。

  “二哥,會稽王府上送來帖子,還是拒絕嗎?”王渙之遠遠扒在門口,往裡頭喊,他是不願意靠近的,畢竟,上一個隨意靠近的王操之,被生生在屋裡關了半天,就為了聽王凝之是如何吹捧自己畫作,離開之後,整個人都昏昏沉沉了。

  “又是司馬道生?”王凝之皺了皺眉。

  “正是,他說最近閑暇,趁著王爺還未歸來,可以多多走動些,近來白日街市各家有彩,夜晚燈市妙趣橫生,二哥不若與兄弟們相伴而行,共賞夜景,他已於燈市街包下了品茗閣,邀請了還在山陰的各家公子及姑娘們,與大家同樂,以作年前之興。”

  王渙之嘴裡的話都是好詞兒,說話的口氣卻相當生硬,乾巴巴地背誦了一次,瞧著王凝之,問道:“今兒用什麽借口?我與四弟,五弟,六弟均已病過了,是不是該輪到老七了?”

  說來也是很奇怪,自從宣城回來以後,好像一時之間,各家各戶的公子哥兒們,都爭相約著王凝之出門,甚至還有幾家,在王渙之的印象裡,那都是被二哥毆打過,平素裡老死不相往來的人,現在也突然就活泛起來了,甚至連賀家,那被關了的賀元禮,都遞來過帖子。

  而為了完成二哥那高冷不出門的形象,兄弟們已經都代為受過了,尤其是上次老五被二哥安排了一個什麽‘喝醉了酒,與門口石墩兒對打,導致折了臂膀,需要二哥照顧’的名頭,老五感覺自己從此會成為公子哥兒之中的笑柄,如今已經傷了自尊心,不能再出門了。

  “這麽多了嗎?”王凝之愣了一下,擺了擺手,“就與他回話,今晚燈市街,不見不散。”

  “二哥?”王渙之疑惑地開口。

  “去吧,照我說的去做,只有千日做賊的,哪兒有千日防賊的?”王凝之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來。

  既然這麽想見我,那就好好見見,一群端不上台面的家夥,還想著從自己這裡撈點好處,怕是太小看在下了。

  ……

  黃昏剛過,夜色降臨在山陰城中。

  夜間的寒冷,無法澆滅人們心裡的熱情,年節之際,本就是一年裡最熱鬧的時候,尤其是在王羲之大人平安歸來之後,整個山陰城裡,都是一派燈火昌明之象。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們,或是小夫妻相伴而行,或是未婚者擠眉弄眼,各有風情,生意最好的,當屬小花燈攤子了,幾個錢就能買來的便宜東西,正是老百姓能消費起的,又與這氣氛相當。

  花燈街,也就是往日裡的平街,如今兩側酒樓更是通宵達旦,客人們的笑鬧聲,與歌姬們的絲竹之音混雜在一處,並不讓人覺得兩相其害,反而有一種莫名的交融感。

  王孟薑走在前頭,臉上戴著一個小老虎面具,手裡還提著兩盞小燈,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瞧著街邊上的各色小吃,轉過頭來,揉揉自己的小肚子,很不高興:“二哥,早知道中午就不吃那麽多了。”

  “沒事兒,”王凝之跟在她身邊,笑眯眯地給自己戴了一個小豬面具,“你喜歡哪個就記住,告訴有福,明兒讓他們出來買,帶回去給你。”

  “二哥,我中午其實沒吃飽,現在還能吃,”王獻之湊上來,戴著的是一個猴子面具。

  “滾!自己又不是沒錢,還想蹭我的?”王凝之沒好氣地輕輕一抬腿,踢在王獻之的屁股上,王獻之頓時就嚎叫一聲,打算趁機摔倒,賴在地上,他當然是不會看重那些小錢的,但今晚是跟著二哥去赴宴,那要是自己能有個由頭,自己出去耍,豈不是很好?

  但是這地上,怎麽看都不太乾淨,要是摔在上頭,豈不是還要回家換衣服?

  王獻之還在猶豫,王凝之已經帶著小妹往前去了,隻留下一句話:

  “想耍賴,除了摔倒,還要在地上滾一滾才行,老三,給我盯著他,一旦開始滾了,就讓開位置,給大家看看王獻之小公子的品貌。”

  走不多遠,便是品茗閣,這也算是山陰城裡的老字號了,不做留宿,隻做茶酒,別說公子哥們,便是各家老爺們,也時常會包下幾間來,和友人們相聚一番,畢竟,也不是時時都適合去秦樓楚館的。

  “嘖嘖,大手筆啊,延長今日可是下了本的,”踏上二樓,只見整個大廳與各包廂都有王府的仆役,與品茗閣的雜役侍女們交錯而行,而大廳之中歌舞已起,男女賓客們分坐席位,頗有些隆盛之意,王凝之了感慨一聲。

  “哎呀,王二哥,總算是把您給盼來了。”最眼尖的就是坐在側位的劉文新了,瞧見王凝之一行人,急忙站了起來,上前迎接。

  而其他公子姑娘們,眼裡都露出一絲鄙夷,會稽劉家本就屬於末流,上次他又參合賀家之事,若不是王謝兩家決定按下此事,今兒哪兒還會有他的位置?

  許是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劉文新索性不要臉皮了,一副熟稔的樣子,走上前來,笑呵呵地開口:“王二哥,您最近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兄弟們想見一面,都如此困難了。”

  王凝之微微一笑,“我有什麽好見的,難不成要比你們多個眼睛,少隻耳朵?”

  “呵呵,”劉文新乾笑兩聲,“王二哥說話,還是這麽有趣兒。”

  “叔平,來,這兒坐,給你留著位置呢。”坐在男子席位之中,司馬道生輕輕拍了拍身邊坐墊。

  案幾很大,卻獨有他一人在坐,且不是正位,王凝之心裡暗笑,這是要自降身份,來拉攏我了?

  “延長,稍等一會兒,我有點事和謝淵談,很快過來。”很自然地回答一聲,王凝之走向謝淵旁邊。

  坐下之後,與不遠處女子席位中的謝道韞對視一眼,王凝之微微一笑,低聲:“謝淵,你今兒居然來了,少見啊。”

  謝淵與王肅之是好友,兩人脾性大致相仿,都是那種刻板的老頭子風格,對於這些宴飲,一概是不參與的。

  “姐姐說要過年了,我也該出來走動走動,免得和大家生疏了。”謝淵淡淡回答,目光放在場中的歌舞上,但只要認真觀察,就會發現,他只是看著舞娘身後的台階,算著離開的時辰罷了。

  王凝之聳聳肩,“早知道我把老四給你帶來,也好有個伴兒。”

  “王二哥,還是別為難他了,這種場合,我一個人不舒服就是了,何必多加一個?”謝淵淡淡一笑,“對了,年後我與幼恭打算一同前往江陽,據說那裡出了些先秦古物,到時候,王二哥若有興致,不妨……”

  “免了免了,我還年紀尚輕,這種事情就不參與了。”王凝之連連擺手。

  似乎是早已經預料到王凝之的回答,謝淵只是笑笑,說道:“我當然不會叫王二哥同去了,你年後有時間,多陪陪阿姐便好,不過是問問,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為你帶幾件回來。”

  “那感情好啊,你看著辦,越貴重的越好。”

  聽到王凝之的回答,謝淵很無語地掃了他一眼,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王二哥,今日看小王爺的意思,是要把你推出來了,你作何打算?”

  “簡單,”王凝之笑了笑,“在他推出來之前,我就自己走出來,大家都省事兒些。”

  一曲舞罷,眾人都在談笑,王凝之站起來,走了過去,拱了拱手,坐在了司馬道生的旁邊,司馬道生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說道:“叔平,我本打算,你今兒再不來,就到府上去拜訪了。”

  “延長哪裡話,你既然邀約,我自當趕赴,只是最近天氣突然有所回暖,弟弟們都感不適,我自然要照顧他們了。”

  “叔平不虧是吾輩楷模,上能雪夜至宣城,救天下黎民,下能貼心照料兄弟,顧全家裡,當飲此杯!”

  “延長謬讚了。”王凝之也舉起杯來,兩人對飲一杯。

  眾人將兩人行為看在眼裡,都各自考量著,如今看來,王家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上台前,為會稽王出力了嗎?

  “哈哈,”司馬道生眼裡閃過一絲得意,今日只要王凝之坐在自己身邊,想必是已經下了決定,看來父王在朝中,很快就有世族的大力支持了。

  到了那時,憑會稽王的名頭,一旦王氏與自家公開合作,就別想著再脫離,如此一來,整個北方世族都會在父王名下行事,自家的實力,自然是水漲船高。

  “各位,叔平此次北上宣城,兩軍陣前,面不改色,痛陳利害,保下我大晉江山社稷,別說我父王,就連征西軍大將軍,都對叔平是讚不絕口,請諸君舉杯,與我同為叔平慶!”

  隨著司馬道生站起來舉杯,場面頓時一片熱烈,各家公子姑娘們,都停下了自己的談話,站了起來,遙遙舉杯,他們之中,或許有跟隨王家行事者,或有自立之意,又或有其他心思的,最近都在等著看王家的態度,今日王凝之的出現,無疑是一種信號。

  臉上帶著或真或假的笑容,所有人都喝了一杯,司馬道生笑呵呵地拍了拍王凝之的肩膀,坐了下來。

  不過下一刻,他微微眯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因為現在場中,就只剩下王凝之一人還站著,這是要作甚?

  “各位,”王凝之向著四周拱了拱手,笑得親切,“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客套了,這些年我在會稽,承蒙大家厚愛,文有諸位詩文相和,武有大家切磋交互,算是過得輕松自在了,而如今能有此幸運,得以於宣城與幾位大人謀面,真乃是人生快事,正如延長兄所說,我還得了些虛名。”

  眾人都瞧著王凝之,心裡有些羨慕,又有些嫉恨,尤其是年紀相仿的幾人,心裡更是恨得牙癢癢,大家都是會稽人,可從小就被王玄之,王凝之這兄弟兩人壓一頭,王玄之就算了,人家畢竟是王家大公子,再說了,論品貌,才學,哪怕是禮儀都要比眾人強上許多,不能說心服口服,也沒多大抵觸,但王凝之就不同了,這小子從來就是個惹是生非的,如今卻走了狗屎運,被帶去大將軍面前,胡言亂語幾句,大將軍還給他做了次襯托。

  什麽文有詩文相和,不過是你王凝之,強搶我們手裡的書畫,至於武有切磋,一方單純的毆打,另一方單純的挨打,這也能叫切磋?

  “不過,王某人,從來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輩,我深知各位,憂國憂民之心,為江山社稷,願肝腦塗地之義,所以,如今終於有了機會,讓我來回報大家了!”

  “我既得了大將軍與王爺賞識,那就算是有了門路,雖然我無心入仕,但各位若有所求,不論是前往荊州從軍,還是入建康為政,我都可以為你們引薦!”

  王凝之話音落下,在場眾人神色各異,獨有那司馬道生,臉黑如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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