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白色原野,甲胄旅者徐徐前進。
B號雙手抱膝,百般聊賴地盯著眼前的風景。
“你是娘炮嗎?”
看著B號保持著這種女性化的姿勢,獵手不由得開口。
B號搖搖頭,讓人有些看不懂。
獵手也沒多說什麽,反正他們都差不多,性格不是一般的怪。
“我們接下來,就待在這裡嗎?”
B號給了獵手一個好看的側顏。
“嗯,”獵手點點頭,“我們也沒地方去了。”
腳下的巨獸是很好的載體,同樣的,這意味著他們被困在了巨獸上面。
爬下去是一個選擇,但很顯然,這很蠢。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它們究竟要把我們帶往哪裡,我們要找的是悼歌詩人。”B號不由得皺起眉頭,“我們的一些生活物資也沒了。”
為了躲避那兩條鯊魚,他們顧不得背包,非常可惜的是,他們所有的物資都在背包裡了。
“不用著急,這地方很特殊,我們大概率是餓不死的,”獵手沉聲道,“而且,我們也找不到悼歌詩人。”
“什麽?”
“在現實中是找不到它的,要想見到它,我們得做夢,如同朝聖者一般做一個神聖的夢。”
“那麽,我們該怎麽做呢?”
寒風吹過,B號下意識縮緊了身體。
獵手想了好一會,才決定了應該怎麽回答B號這個問題。
“就是說,這個夢,需要儀式感,這是一次朝聖儀式,我們腳下的蒼白之地就是這個殿堂,但這還不夠,我們需要讓這個儀式更加神聖,這個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我們下面的家夥並不是在亂動。”
B號點點頭,知道獵手的性格,也沒追問下去。
“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呢?”
獵手聽到這個問題,沉默了好一會,最後才歎了口氣,娓娓道來:“先前,管理局派我們來調查蒼白之城,我們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裡,這裡的怪物很多,最後只剩我一個了。
“這鬼地方非常容易讓人崩潰,不管是怪物還是它本身,當時幾乎快要撐不住了,一場大雪出現了,我在那些飛揚的雪中閉上了眼睛,恍惚間我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比這裡更加蒼白,更加光怪陸離。然後我見到了……”
他帶著磁性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悼歌詩人,蒼白之地的神祇。我聽到了它說話,它告訴了我很多,就包括如何再見到它。為此,我以自己的歲月作為抵債,活著回來了。”
這是一個有些模糊的故事,有著很多的拓展空間。
“你為什麽要再一次見它?”
“說了,不想變成那些怪物,所以這一次,我是為了讓它解除悼時人的詛咒才來的,只剩一年多了,我必須要做點什麽了。”
B號點點頭,沒再多問。
“你又為什麽要解除這種詛咒?”
“一場意外,讓詛咒轉移到了我身上,為了方便,我得這麽做。”B號頓了頓,接著開口,“我們該如何讓它消除詛咒?”
“你覺得你應該怎麽對付高利貸?”不等B號作答,獵手就幫他回答了這個問題,“要麽叫警察,要麽……給他錢。”
“……”
B號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微微皺起的眉頭也顯示了他心中的一些疑問,但他並沒有問出來。
看到B號那思考的模樣,獵手眨了眨眼睛,也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
時間就這樣涓涓流逝,很快就消失不見,但又會被新的泉流填充,形成了一個閉環的重複事件。
“我們到了。”
就在獵手說完這句話的下一刻,他撲倒了B號。
周圍的世界極速下移,巨獸的腿彎曲起來,隨著巨大身體一砸,掀起了如同爆炸一般的塵埃。
緊接著是劇烈的晃動。
過了很久,那種晃動感才消失不見。
當B號坐起身的時候,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儼然是巨獸扭動身軀掀起的塵浪。
在浪潮逐漸平複過後,B號透過塵埃看到了石柱下雪白的泥土。
白色旅者再度休息了。
待至塵埃徹底消去後,兩人才從石柱上下來,因為B號雙手受傷,所以得要獵手來幫忙。
從石柱上下來後,兩人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風景。
一面由狂暴翻滾的絮狀飛雪組成的高牆,朝著兩邊,朝著上方,連綿不絕地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眼前的景象根本無法用常規的科學解釋。
“我們得穿過‘風暴牆’,才能到達那朝聖的殿堂。”
B號注意到獵手的語氣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跟上我,絕對不要跟丟了。”
獵手想了想,脫下自己的頭巾,將他們的手臂綁在了一起。
這放在平常,是一個庸俗又多余的動作,但現在可不一樣。
兩人也沒法準備什麽,生活物資的缺失,意味著兩人無法回頭了。
很快,他們就朝著“風暴牆”前進。
即使隔著老遠,呼呼的寒風依舊吹拂著他們,而隨著他們不斷地靠近,寒風逐漸帶來了愈發強力的撕裂感,無時無刻不撕扯著他們的身體。
但不知道為什麽,兩人的身體在宏偉的風暴牆面前如同塵埃,卻並沒有被那狂風吹起,即使放在現實世界,這已經足以摧毀一座小鎮了。
呼呼呼!
他們正式進入了風暴牆,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飛雪與飛雪之間。
進入風暴牆,那種撕裂感愈發明顯,B號隻覺得大腦乃至身體,就像一隻即將變成兩半的玩偶一般,但卻詭異地不管怎麽弄都碎不了。
他能聽到骨頭的牽扯,但身體卻並不大礙,強烈的劇痛下,是受他神經驅使的健康身體。
這是……某種障眼法?
雪花不斷地落在兩人身上,溫度也急劇降低,兩人的身上開始結起了冰霜。
此時此刻,在風雪中屹立不倒的獵手,身形也變得高大起來。
綁住他們彼此的頭巾,在瞠目結舌的風力作用下,繃得筆直。
“不要走~”
B號的身體本能地感到戰栗。
風雪忽然化作蒼白色的人類手臂,扒拉在了他的一條手臂上。
“不要離開我們~”
“不要走~”
“留下來吧~”
越來越多蒼白色手臂扒拉在了B號身上,一種詭譎的吸力扯住了他。
只見頭巾越發繃直,已經開始顫抖起來。
扒住他身體的怪手,凝結出了冰霜,覆蓋在了他身上。
“不要走~”
“留下來吧~”
獵手像是根本沒察覺到似的,依舊頭也不回地走著。
B號伸出手,想要觸碰獵手,但一條條怪手迅速凝結,拽住了他的手臂。
忽然間,一隻隻手扒住了他的脖子、腦子,逐漸捂住了他的嘴。
B號眼睛緊緊盯著下方的蒼白色人類手臂,緊接著,瞪大了雙眼,眼神閃爍著興奮
下一刻,他張開嘴,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呼~呼~”
獵手大口喘著白氣,此時此刻他全身上下都結滿了冰霜,仿佛要死了一般。
但最終,他還是穿過了風暴牆,來到了一片無風的空地。
他朝著前方踉蹌走了幾步,整個人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
“你沒……”
獵手臉上閃過了驚愕。
頭巾斷掉了,末端結著淡淡的冰霜,B號已然不見蹤影。
“該死的!”
他來不及思考,轉身跑回了風暴牆。
不多久,他扛著B號出現回到了無風之地,一把將他丟到了地上。
B號趴在地上,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
他全身上下結著冰晶,就連眼睫毛也有。
通紅的臉蛋加上渙散的眼睛,仿佛死神的鐮刀,一切都不言而喻。
“唉……”
獵手歎了口氣,接著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霧海,到處都是翻滾的蒼茫白霧,猶如仙境。
在他的身後,狂暴的飛雪肆意橫飛,卻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緊接著,他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定一把,一把抓住B號的頭髮,然後將他拽了起來。
“還記得我先前說的嗎,對付放高利貸的方法,要麽叫警察……”
飛雪在他抬起的另一隻手中盤旋,逐漸形成了一本灰白色的帳簿。
“要麽給他錢。”
獵手吐了口氣,眼神平淡地注視著眼前神智不清的B號,無奈地搖搖頭。
“抱歉,但我只剩下一年了,上一位,他隻給了我三年,這根本不夠,利息一天比一天多,如果你不幫我還,我就‘窮’了,我們當中,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他說著,攤開了灰色帳簿。
蒼白色的霧氣飄蕩出來,遊動著朝B號前進。
“是的,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就在霧氣即將碰到B號時,一道清脆的男聲忽然響起。
獵手立馬回頭,緊接著,雙眼被驚愕徹底取代了。
“這不可能。”
風暴牆,三道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或者說,風暴牆讓出了通道。
一位是黑發的少女,有著一張完美的臉蛋,另一位……則是藍發的少年。
他有著一雙紅藍異色眼。
“這的確不可能。”
納特克斯平靜地注視著對方,然後聳了聳肩。
“除非,有兩個我。”
噗呲!
獵手愣愣地盯著自己的右手飛到空中,然後掉在了地上。
奈薇抱著B號,幾乎是瞬間出現在了納特克斯身邊。
“這不可能……不可能。”
獵手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根本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即使他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
“哼哼,當然不可能啦!”
就在這時候,原本表情渙散的B號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動聽。
“你,”獵手身體顫抖著,“你是女的?”
“啊,是啊。”
B號被奈薇放到了地面,然後脫掉了自己的上衣。
光潔的上半身,一層層的繃帶裹住了他……她的胸口。
“貌似因為某些參數的問題,第二次我還是女的。呼……這真的很難受,聲音還得特意保持,哎呀……沒練過會被當成娘炮吧?”
B號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解開那些繃帶。
解到一半時,她忽然轉身,雙手托在胸前,將後背露給了獵手。
一個覆蓋了整個後背的狼形藍色印紋露了出來,有一種狼頭分裂出來的質感,而這也意味著,構成這個印紋的,還有一條條血淋淋的傷痕。
此刻,整個狼紋朝著皮膚結出淡淡的冰霜,看著異常詭異。
“一般人當然承受不住這個地方的影響,但有外力加持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納特克斯將B號原本的衣服,順手扔給了B號。
“對了,你的眼睛處理好了嗎?”
B號拉上拉鏈,轉身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冰冷。
“白鴉幫忙了,沒什麽事,畢竟戳爆了一隻眼球,要是不處理的話,會傷口惡化。”
B號指了指自己臉上帶著的眼罩說道。
納特克斯點點頭,重新看向了獵手。
“哦,得感謝你給我們的情報,只不過……悼歌詩人不在這裡。”
納特克斯眯起了眼睛。
“它的確在夢中,但這裡不是夢,不過因為很像的緣故,所以有些東西就可以自然而然被影響到了。”
他伸手,輕輕撫摸他左下方,默默注視著獵手的分裂之狼。
手指撥動了冰晶的移動,看上去很奇特。
“而且,‘失彩的世界’,也不止祂一位神祇。”納特克斯忽然笑了一下,“但還是感謝你,你給了我一個出發點。也感謝你,B號,多虧了你,讓我有時間找到了一些幫手。”
“嗯,應該的。”B號說著,自然而然抱住了納特克斯的手臂,整個人依偎在他身上。
“接下來……”
奈薇伸出手,一條條淡黃色的鎖鏈纏住了獵手。
“你,你要做什麽!”獵手臉上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跟了你這麽久,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為什麽你明明變成了亡靈的一份子,卻不需要承擔任何痛苦。根據我這些天的觀察,你的意志力應該還不足以在面臨這種痛苦時依舊跟我正常交流。”
B號一根手指貼在自己的嘴唇上,帶著幾分審視開口。
納特克斯接下話茬:“而剛剛我剛剛得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情報。”
他說著,低頭看向了分裂之狼。
“你得到了悼歌詩人的眷顧,通過一些知識的運用,就能找到這種媒介,”納特克斯不由得笑了一下,“你將會成為一道門,窺見神祇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