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麥裡突然傳來萊特的聲音,他猛的抬頭。萊特直視著他的方向,聲音清晰平穩,通過電台傳達到每一輛車中。“你可以選擇在這裡殺了我,和我的部隊拚到最後一兵一卒,或者放下槍,走到我面前來,和我商討如何面對今後的戰局。如果你選擇第二種,我保證不計較你做過的事。”
軍中突然鴉雀無聲。萊特平靜的說:“在場的士兵,請你們好好考慮。身為軍人,應當為了保護家國英勇戰死,就像六年前在此犧牲的霍華德將軍和三千名士兵一樣,而不是把性命浪費在無謂的權力鬥爭中。”
“立刻殺了他!”拉德克裡夫的臉色驟變,一拳砸在方向盤上。一發子彈瞬間尖嘯著掠過,在萊特的眼角劃下一道血痕。艾爾扎克驚怒交加,毫不猶豫的下令:“通知全軍,立刻——”
砰!
萊特對空放了一槍。這聲槍響宛如爆炸,夾在驟然而至的落雷中,甚至能把人震聾。閃電過後,忽而山崩地裂般一陣長鳴,猶如幾千枚炮彈在破棉絮般的烏雲中炸開,他緩緩放下槍,環顧四周。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手。”他冷冷道。
“萊特,他真的想殺了你!”艾爾扎克吼道。萊特冷笑道:“那就來吧。”
“你——”
“我是萊特·羅斯,圖蘭之鷹的領袖,不死鳥霍華德的繼承人!”他暴喝一聲,字字鏗鏘,“誰要是想殺我,盡管來吧!我倒要看看,誰敢用鮮血玷汙這片英雄犧牲的土地,誰敢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
一發子彈瞬間擦過他的太陽穴,他不閃不避,瞠目怒視,眼神仿佛撕裂天空的閃電。伴隨著猛烈的霹靂,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拉德克裡夫的手僵在半空中,隔著茫茫雨幕,萊特獨自面對著叢林般的槍口,在風雨中巍然不動,渾身散發著帝王般的壓迫感。
他突然渾身顫抖起來,萊特必須死,這一定是最後的機會。他的面色白了白,心一橫:“全軍——”
就在這時,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拉德克裡夫霍然回首,身後只有颯颯作響的叢林和無盡雨幕,但他清楚的感到一雙溫柔悲傷的目光落在身上,仿佛穿透了他的靈魂。
“老師?”他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無人回答。大雨像奔騰的波浪似的下著,沉重的雨聲鞭撻著世間的一切。他緊攥著拳,額角青筋暴起,骨節泛著青白。親兵被他的臉色嚇到了,顫顫兢兢的問道:“帕克先生,還要射殺他嗎?”
“……不了。”他閉了閉眼,低聲說,“通知全軍,不要輕舉妄動,我去會會他。”
他下了車,獨自頂著雨走到場中。時光仿佛倒退了十年,回到某個烈日炎炎的下午,少年萊特側身站在面前,挑釁的朝他勾勾手指,年輕的眉目神采飛揚。霍華德坐在樹蔭下,微笑著注視兩人。
我的將軍,我的嚴師慈父啊,我讓你失望了嗎?
他注視著萊特。萊特的臉龐繃如刀削,目光幽暗。他以為萊特會衝上來揍自己一拳,但他只是平靜的說:“你終於出來了。”
“瘋子。”拉德克裡夫說,“我剛才有一百個機會可以宰了你。”
“但是你沒有。”萊特一針見血,“你絕不會在這裡殺人。”
“你憑什麽這麽自信?”
“因為你不想讓老師失望。”
拉德克裡夫沉默了。半晌,他開口道:“我從小就非常討厭你,只要有機會,今後一定會宰了你。”
“彼此彼此。”
兩人都摘下了耳麥,雨聲如注,沒人聽到他們的對話。萊特最先伸出手,拉德克裡夫遲疑了一下,暗自歎了口氣,知道自己輸了。
他握住了萊特的手,立刻感到了一陣劇痛。萊特緊緊握住他的手,恨不得把他的骨節捏碎,拉德克裡夫咬牙忍著,不敢叫出聲。片刻後,軍中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士兵們將槍拋向空中,互相擁抱,甚至有人撲向了敵方的戰壕。
當天晚上,雙方發布了共同聲明,宣布將兩支部隊合並,成立革命軍最高軍事指揮部,通過電台號召革命軍的各路勢力加入陣營,共同應對今後的戰局。
就在萊特和拉德克裡夫握手言和的時候,一葉一行人正在軍營中避雨。一葉帶著菲爾德和蕾拉來到圖蘭後,先到聖月革命軍和埃文斯會合,把兩人關進了獄中。為了防止菲爾德脫逃,一葉給蕾拉種下了蠱蟲。牢裡陰暗潮濕,蕾拉一直很不舒服,菲爾德就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緊緊摟著她。
蕾拉發著高焼,一直迷迷糊糊的做著噩夢。夢中的她回到了梅森鎮,一葉和瑟琳娜走進院中,她躲在門背後,兩人的對話聲遠遠傳來
“……守門人一直沒回來,這裡有好幾個月沒人住了。”
“混帳,逃得倒是挺快。”
“怎麽辦,還要繼續找嗎?”
“不,等等……”
門突然開了,蕾拉站在門背後,駭得臉色慘白。兩人都愣住了,一葉一個箭步走過來,把她輕易拎起來,皺眉問道:“這是誰?”
“鄰居家的小姑娘,聽說跟守門人關系很好。”瑟琳娜說。一葉皺著眉,把她拎在空中晃了晃:“正好,我問你,這戶人家後來搬到哪裡去了?”
“你們要找菲爾德做什麽?”蕾拉強作鎮定道,“放我下來,不然我報警了!”
一葉輕蔑的俯下身, 屈起食指彈了一下蕾拉的鼻尖:“只要你敢出聲,我就把你從這裡扔下去。給你三秒鍾,立刻說出守門人現在的住址。三、二……”
蕾拉狠狠咬住一葉的手腕,一葉吃痛,眼神霎時冷若冰霜。
“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她渾身顫栗,卻硬著頭皮說道。
一葉臉一沉,直接拎起蕾拉走到陽台邊,把她往下一扔。蕾拉尖叫起來,庭院以瘋狂的速度朝她襲來。
“可憐的孩子,”瑟琳娜坐在病床前,望著身上插滿管子的女孩,“雖然你運氣不錯,撿回了一條命,如果你惦記著守門人,今後還會被卷入這種危險中。忘了守門人,回歸平靜的生活吧。”
蕾拉猛的清醒過來,冷汗漣漣。菲爾德連忙抱緊了她:“怎麽了?”
“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蕾拉喃喃道,“夢到被人推下了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