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洪流之島,你可能會遭到許多侮辱和中傷,但是不要放棄。”
“你是這裡所有人的希望,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謝謝你,伊麗。”
伊莉絲終於走到門口,赤足披發,渾身是傷,通紅的眼裡噙滿了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她跪了下來,額頭緊緊貼著地面。
“請您……殺了我吧。”她低聲說。
寂靜如刀落下。婦人本能的後退了一步,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壯著膽子尖叫道:“你自己去死!”
“不行!”伊莉絲拚命咬住嘴唇,哽咽道,“您有權殺了我泄憤,但唯獨這一點,我無法答應!請您原諒!”
四周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蘭斯怔怔的望著她。伊莉絲含淚磕著頭,額頭磕破了,血流不止。“如果您不願殺我,請至少告訴我,為了彌補這份罪過,我還能做些什麽吧!”
從這天開始,伊莉絲開始一戶一戶拜訪被害人家屬。當年家族支付了巨額賠償金,加上她已經去了洪流之島,許多家屬答應不再追究。如今舊案被翻了出來,有的家屬極盡惡毒的咒罵她,有的直接拿掃帚把她趕出來,甚至踩著她的頭逼她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蘭斯心疼不已,但伊莉絲全都沉默的忍耐著,對落在身上的拳腳絕不還手,任由家屬發泄怒氣。
“莉茲,有些仇恨三言兩語無法泯滅,你會花上一生的時間來還債。”
“沒關系,我已經做好覺悟了。”她平靜的說,“我不會再逃避了,哥哥。”
蘭斯欲言又止,摸了摸伊莉絲額上的紗布:“還疼嗎?”
“不疼。”
“說謊。”蘭斯屈起食指彈了彈她的鼻子,“以前擦破一點皮都會哇哇大哭。”
伊莉絲笑了笑,眼神清澈:“哥哥,我沒法上學,但課程落下了這麽多,我想在網上通過函授完成課業。”
“不去請個家教嗎?”
“現在就算了吧。”
“莉茲,聽我說。”蘭斯摟著她的肩膀,低聲說,“你走了之後,我和母親都在後悔。你不想上課就算了,家裡養你一輩子絕對沒問題。”
“哥哥,我想多學點東西。就算出不了門,我也可以工作啊。”她眨著眼睛,“我才不想當社會的蛀蟲。”
“莉茲……”蘭斯深深的歎了口氣,眼神複雜,“你真的長大了。”
“但我還是你的妹妹啊。”她摟著蘭斯的脖子,蹭著他的臉撒嬌,“哥哥,你都好久沒刮胡子了。就你現在這副尊容,當心討不到嫂子。”
“小混蛋,又在胡說八道。”蘭斯笑著撓她的咯吱窩,伊莉絲咯咯直笑。她給洪流之島的朋友寫了厚厚一大摞信,絕口不提自己的遭遇,還寄了許多的花種和圖書過去。
當年的意外造成了漫長的心理創傷,她只要一張口歌唱,就仿佛被牢牢扼住喉嚨。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像瀕死的魚一樣急促喘息。醫生說她的聲帶沒有問題,心理上的疾病只有慢慢痊愈。
“莉茲,睡了嗎?”
蘭斯擰亮了燈,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床上蜷成一團。他走過去掖了掖被角,女孩懷裡抱著一塊畫板,是一副人物素描,還沒來得及上色。
蘭斯關上燈,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伊莉絲翻了個身,蘭斯以為她醒了,但她只是抱緊了畫板。
“我會努力的……吉爾。”她小聲嘟噥。蘭斯笑了笑,站起來輕輕掩上門。
洪流之島。
全金屬的氣密門大開,抽風機隆隆運作著。一個人被特製的合金鐐銬束縛在床上,身著拘束服,戴著氧氣面罩,連額頭和下頜都用皮革固定住,只露出灰白的頭髮。他的胸膛被整個撕開,有人剜去了他的心臟,鮮血浸透了潔白的床單,溢過門縫漫到走廊上。
房間裡一片死寂,只有血滴落的聲音,濃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嘔。警衛們面色慘白,他們在島上工作多年,都清楚秘密兵器的存在。他是已知最危險的能力者,在洪流之島被囚禁了半個多世紀。這是島上的最高機密,現在卻有人破門而入,血腥的殺害了這個怪物。
“立刻封鎖全島,決不能讓凶手逃走。”隊長顫聲道,“通知島主,秘密兵器被劫走了。”
吉爾伯特站在房間裡,活動著手腕。他的手修長優美,指甲修剪得圓潤,仿佛從沒拿過比小提琴更重的東西。他緩緩張開十指,手背上突然青筋暴起。
當晚,洪流之島的瀑布開始乾涸。一夜之間,數十萬噸海水仿佛憑空蒸發,露出滿目瘡痍的岩床。山口傳來陣陣爆裂聲,大團熔岩噴薄而出,直衝雲霄,濃密的黑雲頃刻遮蔽了天空。熾熱的岩漿如同江河奔湧,注滿了河道。燃焼的硫磺石和火山灰暴雨般傾瀉在島上,海面蒸騰著滾滾濃煙。
島上唯一的建築裡,人們驚慌失措的砸著門,但門全被鎖上了。有人用桌椅砸破窗戶,從樓上跳下來,走廊裡全是慌亂的腳步聲。地面劇烈震蕩,遠方的天空被映得通紅,仿佛一門直徑數百公裡的巨炮發射,一股激流衝向夜空,噴射出四迸的火星。吉爾伯特正在欣賞壯麗的景觀,機械鎖發出哢噠一聲,門開了。
“先生,火山爆發了,您不去逃命嗎?”
“我在等人。”
“等誰?”
吉爾伯特的瞳孔驟然緊縮,本能的握緊窗框,骨節泛白。他回過頭,萊特靠在門上,摘下警衛的帽子用食指轉著,勾起嘴角,火光把他的臉映成了錚亮的銅紅色。
吉爾伯特怔怔的望著他,喉頭哽咽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東西拿到了嗎?”萊特打斷了他的話。
尖利的音波瞬間爆炸, 屋頂騰空而起,頃刻間,碎磚和石塊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等到煙塵散盡,整棟房子已經不見蹤影,地上多了一個直徑幾十英尺的深坑。吉爾伯特咳出一口血,好像有人伸進肺腑亂捏了一氣。他的胸口疼痛欲裂,爆炸聲震得腦子嗡嗡作響。
萊特跪在坑中,緊緊按住右臂,臉色蒼白。他的周圍像被轟炸過,颶風般的氣流圍著他高速湧動。他衝吉爾伯特勉強笑了一下,彎下腰就開始大口吐血。
吉爾伯特立刻跑過去架起他,岩漿仿佛一條紅得發亮的火蛇,裹挾著無數石塊朝山下湧來,空氣裡滿是劇毒的硫磺氣體。兩人逃出去沒多久就見到妮娜領著一隊人跑來,奔跑的外套下露出衝鋒槍。
“這是怎麽回事?”一見萊特的樣子,她的臉色立刻變了。吉爾伯特把他的胳膊往上挪了挪,把大半體重移到肩上。“能力越強,對身體的負擔越大,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嚴重的排異反應。”
妮娜咬了咬牙,跑過去扶起萊特:“警衛呢?”
“都在忙著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