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最後一枚百靈果,塞進她嘴裡,強迫她咽下去。
可百靈果畢竟不是仙藥,它只是一種能夠提升體質的靈果,許相芸能不能扛過去,沈逍一點把握也沒有。
許相芸昏昏沉沉,意識渙散,嘴中喃喃道:“道長,我以前說喜歡你,其實是騙你的……”
她身上的嫁衣解不開,沈逍只能徒手畫止血符貼在她身上。
河灘鋪滿光潤的卵石,鮮紅血液滲進石縫,絲絲縷縷流淌成小溪。
許相芸說:“但我覺得,就在剛才……我好像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你了……”
沈逍聞言有些心酸,輕輕撫摸她的頭,低聲道:“傻孩子,你喜歡的哪裡是我啊,你喜歡的是無拘無束的自由,是快意恩仇的瀟灑,是在我身上你向往著的那些東西,而非是我這個人啊。”
“是這樣嗎……”許相芸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也緩緩閉上,“原來……是這樣啊……”
沈逍心中湧起強烈的無力感。
他修仙問道是為了讓世界變得更好,可是眼前有一條鮮活的生命正逐漸步入死亡,他卻無能為力。
“沈道長!……沈道長!……”
遠處,許清風朝這邊跑來,他看見地上的許相芸,腳步不自覺變慢,遲疑著不敢上前,又或者是,他在懼怕面對什麽。
沈逍抱起許相芸,走到許清風面前。
“道長……我,我妹妹她……”許清風張了張嘴唇,說不出話來,眼睛盯著許相芸昏迷的臉。
“照顧好她。”沈逍把許相芸交給他,語氣低沉,“能不能醒過來,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許清風默默抱住許相芸,眼眶紅了。
沈逍望向遠處火海。
狐妖仍在火中掙扎,一聲聲狐嘯刺痛耳膜,那些寄生的眼睛卻隱沒在皮毛之下,牢牢抓著它的筋骨血肉,紋絲不動。
包圍在四周的傀儡已經不剩幾個,臨淵可以擊退傀儡不去傷害狐妖,卻無法阻止狐妖自己不傷害自己。
它奮力扭頭咬住自己肩部的眼睛!連皮帶肉一起撕下!
嗤啦一聲!
飛濺出的血液竟不是紅色,而是黑如墨汁一般。
九尾狐發出淒厲的哀嚎,千年大妖竟淪落至此,體內嗜血的妖性被激出,它雙眼赤紅,利爪拍碎山石,身體的痛苦讓它恨不得毀天滅地!
沈逍看著它,心神在劇顫。
他知道這是九尾狐要入魔的征兆,妖道太過藐視這天地間得機緣造化修成的大妖,一旦狐妖入魔,莫說是取妖丹,只怕方圓百裡都不會有活下來的生靈!
他不再耽擱,提劍朝狐妖飛奔!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她繼續發狂,就算阻止不了,至少也要把她帶去遠離百姓的地方。
這時,時羨魚騎著羊趕到,驚慌問道:“沈大哥!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城裡會起火?”
沈逍言簡意賅道:“城中狐妖其實是郡守夫人,現在妖道為了奪得妖丹,用邪術使狐妖發狂,若再不喚醒神智,狐妖的妖性會徹底失控,進而大開殺戒!燒一片城池事小,禍亂天下事大!”
話說完,他提劍就走,也無暇和她解釋更多。
時羨魚卻在原地懵住,狐妖怎麽會是許夫人?許夫人是狐妖的話,那她,她幹嘛要娶妻?她還要娶自己的女兒?……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沈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啊!”時羨魚急忙追上前面的沈逍。
…………
城中火勢越來越大。
房屋燒毀,半山草木全陷入火海,前面的吊橋早已被燒毀,沈逍直接凌空飛躍過去,時羨魚卻沒那本事,她的羊也沒有。
想要過去,她必須騎著羊繞路。
其實就算過去了,她大概率也幫不上忙,只是事關沈逍和臨淵的性命,要讓她閑呆著,她也辦不到。
時羨魚騎著羊焦灼的走來走去,來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從這裡可以清楚看見烈火間穿梭著一隻巨大的九尾狐,它的半邊肩全是血淋淋的,一身火紅色皮毛粘滿鮮血,傷口處流淌出黑色墨汁狀的東西,而背脊處因為多次撞擊山石,隱隱露出裡面白色的脊椎骨,猙獰可怖——
背上的眼睛已經被狐妖用自殘的方式撞得稀爛,但頭上那隻眼睛還在,狐妖為此發狂,撞毀了房屋,拍斷了樹木,咬碎自己眼前能見到的所有活物!
時羨魚看見一個黑影跳到狐妖身上,是臨淵!他用盡全力劈開狐妖額頭上的寄生眼,黑色墨汁湧出,下一秒,他被失控的狐妖甩進火海!
時羨魚的心猛地揪緊!
他顯然受了傷, 落進火海後一時片刻竟逃不出來,狐妖巨大的前爪拍下去,房屋就像燃燒中的玩具一般脆弱倒塌!臨淵奮力逃出那片狼藉,吐出大口鮮血!忽然失力跪倒在地!
遠處的時羨魚看到這一幕,驚懼的心狠攥成一團,抬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若不這樣,她只怕要歇斯底裡的尖叫起來!
眼睜睜看見狐妖的利爪再次揮向臨淵,她卻無能為力!而沈逍還在遠處,被火勢所擋,根本來不及趕來!
可是就在這一刻,就在這一秒!狐妖卻奇異般的停住了動作!
它收回了前爪,停在臨淵面前。
難道狐妖恢復理智了?
難道許夫人認出臨淵了?
時羨魚緩緩放下手,驚訝望著遠處的妖狐與臨淵。
這時沈逍終於趕到,他一露面,狐妖竟又激起狂性,嚎叫著撲上去!
狐妖的舉動,正合沈逍的心意,他就是要引走狐妖!不叫它在城中繼續作亂!
可是時羨魚卻陷入了疑惑……
為什麽?
為什麽狐妖認出了臨淵,卻沒認出沈逍?
為什麽他們已經幫它毀掉了寄生眼,它還是這般不分敵我的瘋狂?是因為妖性大發,徹底失去理智了麽?
時羨魚怔怔望著被沈逍引到遠處的狐妖,混亂的思緒中,突然閃過什麽。
“難道是……”她慢慢睜大了眼睛,“啊……我好像知道了……我,我知道了!”
她立刻抓緊羊角,催促道:“快!我們去許大人!只有許大人能做到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