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忠義一驚,不料狄仁傑竟將身份說出。
那婦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輕輕地搖了搖頭,又微微一笑,顫道:“你……你真的是狄先生?哦不……如今……當叫你……”
狄仁傑苦笑歎道:“如今,我不過是一個處處被通緝的罪犯。”
又向她道:“秦夫人,節哀順變。”
韓忠義因問:“這位莫不是遠刺史的夫人?”
秦夫人與二人道了萬福,說道:“夫君亡故,多蒙二位前來吊喪。”
又望著韓忠義微笑道:“這位想必便是韓將軍了,久仰大名。”
韓忠義忙還禮道:“不敢。”
秦夫人又望著狄仁傑歎道:“我們都老了。”
狄仁傑呆了呆,道:“秦夫人風韻猶存,與當年絲毫未變。”
秦夫人臉上微微一紅,微笑道:“你還是那麽會說話。”
忽又流下了淚來,哽咽道:“夫君生前一直念叨著,要與你相見,不料你們今日到來了,他卻已經……不在了……”說著,用帕子拭淚,一面請狄仁傑二人坐。
秦夫人在對面坐下了,說道:“狄先生,夫君一直就相信你的為人,因此無論如何也不願張貼針對你的通緝告示。”
狄仁傑點頭歎道:“遠刺史之恩,我無以為報。”
狄仁傑心中明知,遠刺史不願張貼通緝令之舉,背後定已遭受了朝廷的問罪,卻為了與己多年之友情,至終不渝,不由得更為感激。
狄仁傑問道:“秦夫人,遠刺史之離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秦夫人道:“狄先生,想必你已略有耳聞。”
狄仁傑“嗯”了一聲,道:“據說是因暴病?”
秦夫人道:“那先生以為如何?”
狄仁傑半晌道:“該是……別有隱情?”
秦夫人歎了口氣,道:“夫君他,實則並非因暴病身亡。他……他應該是被人給殺害的。”
狄仁傑二人一驚,問道:“這是怎麽說?”
秦夫人道:“前者不過是我與夫君的官吏親信們商議過後,散布出去的一個假消息。我們均知,夫君他是被人殺害的。”
狄仁傑問她前後原委。
秦夫人遂慢條斯理款款道來。
原來在不久以前,遠刺史突然就消失了,連夜未歸。
正不知所措間,忽然一日清晨,一個捕頭前來報案,說他偶經郊外的驛站中,發現了遠刺史的屍體。
這驛站乃朝廷遍布全國用以傳遞軍情之所,遠刺史何以出現於斯,諸人均不知曉。
現場還有許多死者,都是驛站中管事的,一個活口也無。
據仵作驗屍,皆是因刀傷斃命,且行凶者手法乾脆利落,刀刀擊中死者要害,每位死者的容貌皆被劃得面目全非,遠刺史亦然。
幸憑服裝衣著、身材特征等因素辨認了出來。
報案距案發已有兩日,血跡早已乾透,現場檢查又無任何其他線索痕跡。
當時發現這件事的,包括捕頭與己在內,還有衙役官吏等人,至多十來個。
一起商議過後,決定要封鎖消息,以免動亂,暗中先查明凶手為要緊。
遂將其余死者掩埋了,也尚未報知他們家人。
遠刺史如今也已埋葬。
後來因為實在是瞞不住了,隻好說遠刺史是得了暴病而死。
然實際情況,除知情者以外,是萬萬不可再泄露與他人知曉的,以免情況更加複雜。
幾人遂都發誓保密。
情況大致如是。
秦夫人言畢,眼望窗外,神情恍惚。
狄仁傑一言不發聽罷,問秦夫人:“那麽遠刺史被殺,秦夫人對此可有眉目?譬如,是何人所為,亦或動機為何?”
秦夫人緩緩搖頭道:“夫君平日並無甚仇人……”
忽道:“對了,是那封信!”
狄仁傑、韓忠義互望一眼,忙問:“什麽信?”
秦夫人點頭道:“應該就是因為那封信。”
轉向狄仁傑道:“是從夫君的遺體上搜到之物,他將之揣在懷內的……”說著走到案前取出了一封信箋,忙遞給狄仁傑他們看。
狄仁傑接了,見了封皮,問道:“有誰拆開看過?”
秦夫人道:“我想也許與夫君之死有關,便拆開來與他們一起看了……”
狄仁傑一面取出裡面的紙張,一看,竟然是空白的。
望著秦夫人問道:“沒有內容?”
秦夫人道:“我也奇怪呢,連封面竟也無字。後來他們將信還給了我,我便收起來了。因為沒內容,就給忘了。現在想來,或許有什麽含義?可能是被我們給忽略了呢。”
狄仁傑仔細地瞧了瞧,確是一張白紙,只是略有些皺褶而已,並無甚特別之處。
秦夫人又道:“這是夫君身上搜到的唯一一樣線索了,狄先生,未亡人就將其交與你了。懇請你看在這多年的情分上……”說著,泣不成聲。
狄仁傑站了起身,向秦夫人道:“狄某若不盡力,枉自為人,還請夫人放心。”
韓忠義道:“秦夫人,狄公便是於己無乾之事,尚不會袖手旁觀,更何況遠刺史這等好人,又豈有不盡力之理?我們定會找到真凶,替遠刺史報仇雪恨的。”
秦夫人望著二人微笑點頭。
狄仁傑看著窗外道:“天色已晚,秦夫人,狄某就此告辭。”
秦夫人挽留道:“無妨的……”
狄仁傑望了她一眼,說道:“狄某還是避嫌的好。”
秦夫人呆了半晌,道:“離此間幾裡路,有個小宅院,是夫君生前休閑去讀書的。如今那去處無人,你們今夜可去那裡暫歇一宿,意下如何?”
狄仁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