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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蜉蝣記》第13章(0裡童瑤)
  作為魏國統一進程中的小插曲,中山滅國戰就這樣落下帷幕。最終,這場戰爭便以中山國民幾乎被趕盡殺絕,中山國王夙封自殺身死,中山國從此從中原版圖上徹底抹掉而結束了。

  魏國取得了中山滅國戰的勝利。雖然只是一場“慘勝”,但征服的目的已經達成,笑到最後的人,畢竟是大魏。

  待料理完戰爭後事之後,衛翦與百裡烽火便帶著夙封的王后秋離陌、王子夙佑,班師返回邵梁城。但待回到都城,兩人這才驚訝的發現,就在他們前線征戰期間,邵梁城中,已經接連發生了幾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魏帝寧辛在兩人征伐中山期間駕崩。

  太子寧駟在征伐鬼冥中戰死沙場。

  皇帝和大皇子歸天,大魏皇帝之位,由寧辛的二皇子寧嘉繼承。

  ——兩人感覺,似乎只在一夜之間,大魏變天了。皇帝的駕崩,好友的逝去,以及朝堂上因此產生的微妙變化,讓兩人震驚傷痛之余,一時變得無所適從。

  兩人只是還沒適應這些變故,而另外兩人——秋離陌和夙佑的噩夢,卻很快來臨了。

  班師歸來的第一天,衛翦和百裡烽火便帶著勝利的消息,向魏國新帝寧嘉複命,並將亡國家眷——秋離陌和夙佑一同帶上了朝堂。

  看到秋離陌的第一眼,寧嘉便被她的絕色美貌吸引了,雙眸射出貪婪的光芒,一時竟有些失態。好在一旁的百裡丞相看出了寧嘉的心思,當場以“亡國之女不詳”的言辭奚落秋離陌,明裡是當眾挖苦秋離陌,實際卻是提醒寧嘉,讓他趁早打消別的心思。

  剛剛繼位的寧嘉當時正在爭取百裡丞相的支持,為鞏固皇位,正積極促成與丞相愛女——百裡童瑤的婚事,自然不敢在此時得罪德高望重的百裡丞相,所以最後隻得乾笑幾聲,悻悻作罷。

  但色心未得滿足,殺欲卻又升起。寧嘉可沒有先帝寧辛那般仁慈。既然知道留下兩人沒有任何益處,寧嘉當場便下令將兩人誅殺,以此警示天下,反抗大魏會是什麽後果。

  衛翦聽聞大驚。他因為有夙封的托付,立刻挺身而出,全力說服新帝,試圖保住母子兩人的性命。

  見自己這也不行,那也不成,寧嘉心中的不快在慢慢滋長。但不快歸不快,他一時卻也不敢駁衛翦的面子。畢竟自己立足未穩,一旦得罪了衛翦這一手握重兵的功臣,不但對自己得不到好處,反而會無意義的增加一個不安定因素。

  最後,寧嘉便看在衛翦的面子上,答應不殺秋離陌母子。但他始終顧及王子夙佑是個隱患,畢竟敵國未來的繼承人一天不死,他的帝位便始終坐不安穩。

  最後,還是司徒費仲獻出一個“絕妙”的建議——一個既能留夙佑一條賤命,還能消除皇帝疑慮的建議——把夙佑處以腐刑。

  這個主意立刻得到了寧嘉的滿意以及準許。他當即下令,將夙佑拖下去處以腐刑。衛翦雖然驚惶,但見皇帝已經做出讓步,再提任何要求只怕引起龍顏震怒,便也不敢再行違抗,低頭默默不語。

  於是,年僅十歲的小夙佑,便被冠以“叛國罪”之罪名,被處以了腐刑,變成了不男不女的閹人。這樣的結果雖然緩解了寧嘉的不快,但對於秋離陌母子來說,實在是過於殘忍。

  對夙佑的遭遇,衛翦也心懷愧疚。但他是大魏的臣子,魏帝的意思,他不能忤逆。

  而且,他也沒有時間愧疚太久,因為還有一個難題正等著他解決——那就是如何處置他們母子兩人。

是將兩人留在身邊,還是放他們走?  衛翦的顧慮不是沒有原因。因為他對於這母子兩人,是既為恩人、又是仇敵的矛盾存在。對於他們,他一方面必須要履行自己對夙封的誓言,妥善加以保護;而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本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原則,防止兩人為報仇而加害自己,抑或自己的家人。

  按照衛翦之前的考慮,他本打算將兩人送到遠離中山故土的異地他鄉,向皇帝爭取個諸侯遺屬的待遇,讓兩人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也就罷了。如果先帝寧辛依然在位,衛翦有把握皇帝會同意這樣的安排。但如今的皇帝卻成為了寧嘉……從他對夙佑的處理來看,他絕對不會同意放他們母子出走,遠離邵梁。

  甚至,如果執意放他們走,寧嘉便會懷疑自己是有意包庇敵人,懷有異心。縱使衛翦戰功赫赫,也擔不起皇帝如此的懷疑。即便在仁慈的先帝寧辛統治期間,衛翦也見過太多因為忤逆聖上之意而不得善終,甚至身首異處的人。

  越是離皇帝近的人,越能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對於衛翦來說,這些道理是用血寫就,用刀子深深刻在心中的。

  衛翦是個心思縝密之人,他思來想去,要想保住母子兩人,只能把他們留在自己身邊,才最為穩妥。但是,若哪天兩人心中的懷恨戰勝了感恩,暗中加害自己或者家人,又怎麽辦?誠然,無論是女子秋離陌還是少年夙佑,都遠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來自黑暗處的殺機,最是無法預知。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即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也能殺掉絕世的高手。最可怕的,永遠不是擺於明面的恨意,而是暗處蟄伏的殺機。

  衛翦內心的糾結,沒有逃出心思細膩的秋離陌的眼睛。她當時雖還沉浸在夙佑遭受的劫難之中,但理智告訴她,母子兩人的當務之急是要活下去。而想要活下去,她必須要依靠衛翦。

  看出衛翦的為難之後,秋離陌便向衛翦提出一個建議,那就是將他們母子兩人分開,分別留在衛翦和其夫人寧姝身邊——她自己留在寧姝身邊做侍女,而夙佑則跟隨在衛翦身邊,做衛翦的侍從。

  這個安排的巧妙之處在於,既保證了兩人處在衛翦和長公主的保護——以及監視之下,並且因為分開了兩人,雙方還因為互為“人質”的緣故,從而保證了任何一方不敢輕舉妄動,輕率做出報仇的舉動。

  當然,隱藏在這番安排下的真實目的,絕不宜如此露骨的道出。所以秋離陌對衛翦說出這番建議時,隻說如此安排既可避嫌,也能給予母子兩人報答衛翦恩情的機會。但衛翦是聰明人,立刻明了了這番安排背後的斟酌與考量。

  這雖然是一番糾結的安排,但衛翦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於是,他便同意了秋離陌的提議。

  從此之後,夙佑便留在了衛翦身邊,做起了衛翦的貼身侍從;而秋離陌便一直跟著寧姝,由原來的中山國王后,變為了大魏長公主的侍女。

  這一晃,已經是五年過去了。這五年,夙佑一直待在衛翦身邊,而秋離陌也搬進了長公主府,盡心伺候長公主寧姝。寧姝與秋離陌表面雖是主仆關系,但寧姝也是深明大義之人,對秋離陌母子的遭遇非常同情,因而對這個亡國之後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私下裡,兩人還是持以姐妹之禮平等相處,秋離陌自是感動不已。

  ————

  “靈兒,你看!”百裡童瑤捧著剛剛做好的繡花鞋,笑吟吟對自己左手邊的那名女子道。

  “真好看!”靈兒點了點頭,由衷讚歎道,“長公主說的不錯,姐姐的女紅,果然不凡。”

  百裡童瑤笑靨如花,如同得到滿足的孩子。

  “靈兒的手藝也是細膩絕妙。”寧姝看著靈兒手中正在繡著的一隻香囊,笑道,“想不到你們這些使慣了刀劍的人, 手指也是如此靈巧。”

  “長公主見笑了。”靈兒莞爾,有點不好意思,“只是整日跟著姐姐,見得多了,學了一點皮毛。”

  名叫“靈兒”的人,全名叫唐靈兒,現在是百裡童瑤的侍女。和百裡皇后一樣,她如今同樣懷有身孕,而且兩人時日相差無幾,同樣懷孕九月有余。

  秋離陌雖也是侍女身份,但畢竟她的情況特殊。而唐靈兒卻只是一名普通侍女,竟能和其他三位同坐一桌,簡直不可思議。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作為宮中侍女的她竟然懷孕了,這在宮中當真是聞所未聞。

  事出有因。個中因緣,就要從百裡童瑤和唐靈兒非同一般的關系講起。這唐靈兒並非皇親貴胄,沒有任何顯赫的身份,只是一介普通的江湖中人。兩人是在百裡童瑤早期遊離江湖中,偶然相識的。

  作為丞相的愛女,百裡童謠雖是女兒身,生得也是風華絕代,但骨子裡卻天生是爽直豪烈的男兒性格。在嫁入皇室前,她便經常在外遊歷,深入江湖各處,最喜廣交江湖好友、天下豪傑。

  也幸虧百裡一族家風開明,對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百裡丞相倒也不設什麽規矩,所以他不但從不限制女兒的行動,反倒在得知女兒喜歡舞刀弄棒後,請了很多江湖高手,教女兒研習武藝。百裡童謠本就天生聰慧,加之名師指點,年紀輕輕便練就一身精湛劍術。遊歷江湖多年後,竟也在江湖小有名氣起來。因百裡童瑤喜穿一襲紅衣,故江湖人稱其為“紅蝶”。

  而她與唐靈兒的邂逅,發生在十年前,她遊歷徽州的一次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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