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河號和南嶽劍宗的關系馬明義自然知曉。當下聽陸憶遼講起給南嶽劍宗掌門賀壽的事情,心思立時活泛了起來。如若和南嶽劍宗這個湖廣宗門第一攀上關系,別說與洛水號勾連的江湖宵小,就是小一點的名門正派也要給南嶽劍宗面子。和陸憶遼不同的是,雖然同處衡陽,臨安當和南嶽劍宗這對鄰居卻素無往來,更不會收到南嶽劍宗的請帖了。不過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馬明義也顧不上那麽多俗禮了,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想來那南嶽劍宗也不會把送禮上門的自己拒之門外。
“好,下月二十七就讓我陪老弟走一趟,也見識一下這號稱湖廣第一宗門的南嶽劍宗!”
那馬明義動身趕回衡陽自不必多言,且說那名震北方諸省的洛水號當家人喬恆仰此時就在這衡陽城中。
衡陽城,洛水商號分號內。
“大哥,這兩個月衡陽城的情況已被小弟摸了個透,除了遼河號略有實力之外其他的都不值一提,略施手段就能盡歸了我們洛水號所有,只等大哥一聲令下。”說話的就是洛水號在湖廣地區的大掌櫃喬恆儼。在他眼中,這衡陽城內大小商號幾百名商人和家屬的性命真如草芥一般。
“好,再等些時日時機成熟了就動手,這次在衡陽一定要乾淨利落,讓整個湖廣都知道咱們兄弟的手段,省的一些瞎了眼的東西不自量力,企圖跟我們洛水號作對,哈哈哈。”
這竹溪縣到衡陽城不過十來天路程,陸憶遼讓馬明義幫自己打個前站,順便給分號的陸禧送個口信,準備相應事。陸憶遼本就有意借這次給司徒劍賀壽的機會和南嶽劍宗加深關系,日後被洛水號欺壓時南嶽劍宗能夠給自己撐腰,所有就連南嶽劍宗的各位長老、堂主等重要弟子都要準備了一份禮物以便留一個好印象。
陸府內堂,陸憶遼一家正在用午飯。
“月娘,過幾天我準備南下衡陽一趟,家裡和號上的事情你多照看著點,要是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等我回來再做定奪。”陸憶遼把這次要去衡陽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夫人。
陸夫人有些奇怪:“嗯?老爺怎麽忽然要去衡陽分號?分號的大小事宜一向交由禧伯打理,沒聽禧伯說分號最近有什麽大事情需要需要老爺處理啊。”
“不是因為分號的事情。咱們家供奉的南嶽劍宗一個月前遞來帖子,說他們老掌門司徒劍這個月七十大壽,為夫準備親自走一趟,去衡山給司徒掌門賀壽。”陸憶遼沒有講此次去衡陽的內因告訴夫人,以免婦道人家害怕。
“哦。”自己的丈夫向來對江湖之事不甚關心,除非和商號有關的事情才會去親自料理,既然丈夫沒有明說,陸夫人雖感奇怪也沒有繼續追問。
“爹爹要去衡山?是去殷大俠的宗門嗎?”陸飛羽聽說父親要去衡山給南嶽劍宗的掌門賀壽,立時來了興趣。
“不錯,南嶽劍宗就是殷繼盛殷大俠的師門。”
向來江湖上的人和事都是都是孩子們最愛聽的話題,一些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在他們眼裡更是不亞於神仙一般的存在。殷繼盛因為代師供奉的關系,多次到竹溪城來,其中幾次就被陸飛羽堵個正著,纏著要殷繼盛講故事給自己聽。殷繼盛本就不善言辭,為人沉默寡言,怎奈陸飛羽生的十分可愛,難免有幾分憐愛之心,再加上吃人嘴短,索性就耍了幾招衡山劍法和衡山輕功峰前回雁,尤其是衡山輕功身法,腳尖一點人就到了屋頂,實在讓陸飛羽心慕不已。
“爹爹,我也要去衡山!”有這種機會陸飛羽自然不會放過。
“胡鬧,為父是去做正事,又不是遊山玩水,此去衡陽奔波勞苦,那就不要跟著添亂了。”私下時陸憶遼並不像外人在時那麽嚴厲。
陸飛羽見狀立刻撒嬌道:“我吃得了苦,爹爹就帶去嘛!”
陸憶遼本就是老來得子,一向對兒子極盡寵愛,少弗其意,再加上陸夫人愛子更甚,此時幫著勸說陸憶遼,陸家主索性順水推舟,答應帶陸飛羽一同去衡陽。
陸飛羽非也似離了飯桌回去收拾此行所需之物。
三天后,遼河商號一行四十余人的馬隊出現在了竹溪縣到衡陽的官道上。陸憶遼已經有些年頭沒有親自運送貨物了,此次適逢其會,順帶著回憶了一下當年走南闖北的日子。送貨的夥計各個龍精虎猛,馬隊前頭是兩批高頭大馬,馬背上兩個小廝精神抖擻打著旗子,一書“遼河商號”,反面一個“陸”字;一書“南嶽劍宗”,代表了這個商號背後的江湖勢力。由於南嶽劍宗主要駐地在衡陽城,所有這一趟並沒有南嶽弟子隨行。幾十個人組成的馬隊,旌旗飄揚,煞是壯觀。陸家家主親自在隊尾壓陣,而少爺陸飛羽則獨自騎在一匹棗紅馬上跟著馬隊迤邐而行。
陸憶遼雖為商人卻沒有放松對陸飛羽的教育,無論琴棋書畫還是游泳馬術均請了湖北有名的師傅來教育陸飛羽,是以陸飛羽十三歲就可以縱馬馳騁。離開竹溪城的幾個時辰,陸飛羽更是如魚入水,搞得陸憶遼不得不派人跟著以免發生意外,後來索性安排了一個小廝給陸飛羽牽馬,陸少爺才不得不和馬隊一起前行。好在陸飛羽第一次出遠門,很快一路上的新奇事情就取代了馳騁的誘惑。
一路南下沒過幾天就到了西陵峽,遼河號行商多從此處渡長江。一行四十余人緩緩走在西陵峽中,但見山高入雲,風光明麗,蒼藤老樹,遮天蔽日。陸飛羽哪裡見過這種景象,邊走邊看過足了眼癮。
“籲!”馬隊前一陣嘈雜。
“老爺,前面有山賊請管事的前去答話。”陸禮快馬從前頭趕來告知陸憶遼出了什麽情況。自從陸禧到衡陽負責分號的生意之後,陸憶遼就選了陸禮做了新管家。
“好,我這就過去。”陸憶遼打馬向前。
各商號在山野之地運送貨物,難免遇到各種山賊響馬,這些好漢自詡盜亦有道,先禮後兵,像極了俠義之士。而遼河號幾十年的老字號了,自然曉得其中規矩。
“各位大王,鄙人遼河號掌櫃的,向諸位大王借道做點小生意,叨擾各位大王了,這是一點買路錢,不成敬意。”
扛旗的小廝拿過一個紅綢包袱遞給前頭的山賊,回來過程中甩開手中的大旗,“南嶽劍宗”四個大字迎著山風獵獵飄揚。
“送陸大當家!”看在南嶽劍宗的面子上,劫道的大王們很講江湖規矩。
第十八天,衡陽城出現在馬隊面前。
衡陽作為湖南重鎮,其地位、規模都非竹溪縣可比。見到衡陽城,被一路風塵搞得灰頭土臉的陸飛羽都來了興趣,一馬當先衝到城下,過了盤查後就迫不及待打馬進城。
衡陽城在明末清初之際歷經晉王李定國“衡州之戰”、吳三桂偽周建國等戰火侵擾,城垣幾經破壞,好在這幾十年來天下太平,殘垣斷壁和城中房屋幾經修葺重建,現在已然恢復當年前明桂藩都城的氣象。從衡陽城北門進來是一條筆直的青石板路,路兩旁各色商店酒肆,雜耍小販好不熱鬧。遼河號的分號就開在這條路的邊上,青瓦高牆,客似雲來。
估摸著家主今天就要到了,陸禧早早就派了夥計到北門候著,陸飛羽剛入城時守在北門的夥計就已經飛報給了陸禧,現在陸禧正帶著一乾夥計等在門口迎接陸憶遼。
“禧伯!”陸飛羽還是跑的最快,早早上來跟陸禧見禮。陸憶遼和兩個夥計跟在後面,剩下的將貨物送去後門。
陸禧上前施禮:“老爺!少爺!”
“東家!少東家!”陸禧身後的夥計們紛紛行禮。
“禧掌櫃把分號的夥計們調教的不錯啊。”在下人面前陸憶遼一般稱陸禧為禧掌櫃用以區分。
禮畢,大小夥計又各自忙活起來。陸禧引著陸家父子從前門進到客堂。
打發了陸飛羽之後,陸憶遼和陸禧二人分別落座。
陸憶遼開門見山問道:“禧伯,洛水號自開張以來可有什麽動靜?”
經商之人少不了要了解同行的情況,特別是像洛水號這種大有名聲的商號。自兩個月前洛水號在衡陽開張,陸禧就留意起自己這個鄰居,自己也曾親自上門拜訪,禮尚往來,喬恆儼也曾到遼河號回禮。
兩個月間,洛水號的生意稀松平常,上到掌櫃的,下到夥計對生意都不甚上心,往往是每天開門之後就坐在店裡喝茶,既不招攬生意,也不更新貨品,而當家人喬恆儼更是一副紈絝子弟模樣。
這喬恆儼排行老二,三十來歲的樣子,整日提籠架鳥,留戀煙花之地。憑著幾十年的閱歷,陸禧對經商一道知之甚少,甚至連守成之能都沒有,三十來歲的年紀已經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暮氣沉沉,順帶著連這位喬二爺背後的洛水商號在陸禧眼裡都是徒有虛名。
陸憶遼看著陸禧這位飽經風霜的大掌櫃在談到喬恆儼和洛水號時臉上不經自覺間流露出鄙夷之色,再聯想到前些時日馬明義和自己說的那些話,不禁感到背後陣陣發涼。
“你去忙號上的事情吧,我去臨安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