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殿內傳來:“進來罷!”
“是。”蔡毅轉身看向陸憶遼:“陸當家在殿外稍後,待我先去稟告掌教真人。”
“多謝蔡少俠。”
蔡毅緩步進入殿中,來到大殿中央,就看到正中坐著楊鎮遠楊掌教,右手邊坐著三師叔莫勁松。
蔡毅一一見禮後道:“稟告掌教真人,今日山下有一商人稱有要事求見,蔡毅不敢自專,特稟掌教真人定奪。”
楊掌教似有不悅:“就是從湖北來的商人嗎?宗門慣例,凡商人拜山門必須要先送拜帖,安排妥當之後才能擇日上山,何故壞了規矩?”
蔡毅從懷中掏出陸憶遼給的木牌:“回稟掌教真人,這位陸當家手上有牧遊派弟子腰牌,故而弟子做主先將人帶上山來由諸位師長定奪。”
牧遊派的弟子腰牌是由宗門統一製作發放的,只有正式拜師的弟子才有,腰牌背面雕刻花紋,有牧遊派三個字,正面則是弟子的姓名。因為特製的原因,外人無法仿製且只有門中弟子才知道如何分辨真假,所以向來是人在牌在,人亡牌亡。唯一的例外就是門下弟子行走江湖之時突發變故而受人大恩不能及時回報的,留下自己的腰牌作為見證,回山後到“日知堂”進行登記備案,由日知堂首座親自審核之後記錄在案並重新製作腰牌,牧遊派開宗幾十年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加之這塊腰牌的製式、名字蔡毅都沒見過,慎重考慮之下蔡毅就先把人帶上山來了。
楊鎮遠接過腰牌翻到正面,看到上面赫然寫著“丘鴻”兩個大字,在手裡摩挲半晌之後讓蔡毅遞給了旁邊的莫勁松。
莫勁松看過腰牌之後也很驚訝:“事關師叔祖,只有請師叔祖親自定奪了。”
楊鎮遠也是此意,對蔡毅道:“去請師叔來一趟山河殿。”
二人所說的師叔祖乃是現在牧遊派輩分最高的人,為牧遊派僅存的第二代弟子,是現在掌教真人的師叔,掌教真人以下都以師叔祖稱之。師叔祖日常居住在金頂之上,是牧遊派的“鎮派之寶”。
蔡毅到金頂拜見師叔祖之後簡要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師叔祖聽罷也不多言,反手抓住蔡毅右臂,腳下用力,正是牧遊派的輕功“撫竹影”。兩個瞬息之後,未等蔡毅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落在山河殿門口了。
師叔祖看了一眼大殿門口的陸憶遼,兩袖一揮,雙手背在身後,大步向殿內走去。蔡毅緩過神來後來來不及和陸憶遼多禮,慢跑兩步跟在師叔祖後面走入山河殿。
山河殿內,師叔祖坐在原本莫勁松的位置,楊鎮遠和莫勁松均站在座位前,蔡毅則立在座椅末位的柱子旁。
師叔祖接過腰牌:“不錯,是我的物件。年輕時有一次下山歷練被人重傷,僥幸在那衡陽城裡的一個當鋪撿回一條性命。”
當事者核實了事情的真偽後,楊鎮遠吩咐蔡毅道:“快請陸當家。”
山河殿殿內裝扮古樸大方,卻又不失莊嚴感,陽光穿過窗戶照在青石地磚上,大殿正中牆上掛著“三清”坐像,往前是一張紅木大椅,兩旁兩排柱子依次排列,柱子前放著兩排座椅。
一個長臉白須的老者看著陸憶遼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丘鴻。”這老者正是牧遊派的鎮派師叔祖。
陸憶遼趕忙見禮。
丘鴻微微頷首也不還禮:“都坐吧。”
得了吩咐的楊鎮遠和莫勁松也一起坐了下來。
“老夫當年行走江湖,
年少輕狂惹到幾個仇家,最後雖然將其全部格殺,卻也身負重傷,最後得幸被衡陽城裡一家當鋪掌櫃所救,留下隨身腰牌作為憑證。不知道陸先生與馬掌櫃是何關系?” “回稟丘大俠,我們陸家和馬家三代世交,此次兩家可能有滅頂之災,不得已唐突上山以求幫助。”陸憶遼原原本本的將面臨的困境講了一遍。
丘鴻聽罷略一沉吟,左手拈須道:“扶危濟困本就是牧遊派職責所在,區區小事還用不到這塊腰牌。”接著手腕一翻,腰牌穩穩的飛到陸憶遼座位的桌子上。
“掌教真人怎麽看?”丘鴻問向楊鎮遠。
“嗯,此事說來也容易,可以派一批弟子同陸當家一同下山,將兩家老小接到牧遊派來即可。”
聽到楊鎮遠的方法,陸憶遼臉上浮現出悲愴之色:“若只求全家苟全,我們變賣細軟隱姓埋名即可,只是我們兩家三代前從遼東逃難到湖北,幾十年披荊斬棘創下一點基業,斷不能愧於先人。再者陸某雖為商人也知大義,所謂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天道昭彰屢試不爽,遇事則逃,反倒讓那洛水號的宵小笑我貪生怕死,一條命有何足惜。”
陸憶遼一番話講得悲壯,在場的四位不禁肅然起敬。
“那不知陸當家作何打算?”
“此行只求能為我兩家保存一點香火。”
一番商談後,陸憶遼與楊鎮遠約定半年後將兩家老小送到牧遊派來,牧遊派也會派弟子前去接應以保無虞。
商量妥當之後繼續由蔡毅送陸憶遼去用餐、返程。
外人走後,丘鴻也不再拘束,向楊鎮遠和莫勁松詢問道:“這南嶽劍宗一貫的趨炎附勢,竟然敢自稱湖廣第一宗門。”
楊鎮遠冷哼一聲:“遇到事就躲起來,見到好處就為人走狗,真是江湖敗類!我牧遊派一定要蕩平衡山以告列位祖師在天之靈。”
“時機未到,先讓這幫敗類逍遙幾日。那件事籌劃的怎麽樣了……”
兩個月後陸憶遼一行終於回到了竹溪縣。來不及歇一口氣,陸憶遼就打發下人叫過陸禮詢問這段時間的事情。按照陸禮所講,這些時日太平無事,號上的生意也頗為紅火。了解之後陸憶遼便打發下人前往衡陽報信,請馬明義親來一敘。忙完這一串事後陸憶遼才得空回內室看看妻兒。
正值陸飛羽的午課時間,陸憶遼去看了一眼先生和陸飛羽之後便回到臥室,下人早就安排好了沐浴所用的熱水澡盆,陸夫人清退下人後親自侍奉陸憶遼沐浴。
自從得知陸家面臨的危機後,陸夫人便悶悶不樂,平日的言語都少了很多,坐在澡盆邊默默的幫丈夫擦拭後背。
“月娘,今年過了春節後你就和羽兒一起到牧遊派去,我已經和牧遊派的楊掌教商量妥當。”
陸夫人動作沒有停頓:“我不走。”隻說了三個字卻飽含決絕之意。
陸憶遼略一偏頭,沉聲慍道:“胡鬧,此事關系重大,你必須跟飛羽一起去梵淨山。”
陸夫人手上動作沒有絲毫停留,仍是低聲道:“不走。自從十七歲嫁與你為妻,三十多年來什麽風雨都過來了,你不走我就不走。”
陸憶遼新下一軟,柔聲道:“羽兒小小年紀,要是再沒了母親,他該怎麽辦啊。”
“以後羽兒會遇到很多人,也會有很多人陪伴他,教他成長。我就陪你把剩下這段路走完吧。”陸憶遼抓住夫人的手,如初嫁時一般。
十幾天后馬明義如期而至。
陸憶遼將這次梵淨山一行的經過同楊掌教與自己商議的結果一五一十地告訴馬明義。
“馬兄,這個物歸原主。”陸憶遼將丘鴻的腰牌歸還馬明義,說道:“按約定,馬兄要在元月十日之前將家小送到竹溪縣,屆時牧遊派會安排弟子前來接應,我們兩家一同前往梵淨山。”
“這是自然。現今尚有四月時間,來得及細細準備。不知道陸老弟家中如何安排?”
“內子執意要和我一起守著遼河號,只有陸飛羽一個前去梵淨山。”
馬明義朗聲大笑:“好好好, 果然伉儷情深,不愧是我遼人的媳婦。不瞞陸老弟,我們家也是留下兩個老家夥守著祖宗家業,馬虹遠帶著兒子媳婦去梵淨山,為我馬家留下一點骨血。”
與陸憶遼老來得子不同,馬明義的孫子都已經一歲有余。
“今日馬兄在衡陽城可有什麽其他消息?”
“陸老弟是說洛水號?今日為兄一直暗中觀察著洛水商號的動靜,自上次從衡山賀壽返回衡陽城之後,喬恆仰呆了兩日便離開了衡陽城,現在還是喬恆儼主事。這幾個月以來不斷有人手從外地來到衡陽洛水分號,而喬恆儼也沒閑著,除了生意一直松松垮垮,洛水號每日入夜都會有幾批人喬裝從店內出城,如果不是專門在洛水號周圍租下幾間民居暗中盯梢,都未必會發現這些小動作。而那守城的兵丁也被洛水號收買,每日都會安排洛水號的人出城。未免打草驚蛇,我沒有再派人跟著出城的這些人。”說道此處馬明義頓了一下,接著講到:“這些都是暗裡的,明裡洛水號最近與南嶽劍宗走動頗為頻繁,幾不避人。”
陸憶遼今日聽陸禧來信講過,這幾次南嶽劍宗下山采購東西都一改往日的習慣,直接到洛水號進行采購而不再選擇遼河號,看來就如馬明義所講。
“依馬兄看,洛水號今日可有動手的可能?”
“嗯,依我看還需要一些時日。不過料敵從寬,我回去早作準備,過年前就將家小送到竹溪城來,蹭老弟一頓年夜飯。”
馬明義同陸憶遼敲定具體日期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衡陽城著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