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嶽峙四人回到住所坐定之後,關城便問向彭越道:“彭師兄,不知道白師兄這次因何事下山?”
“這事你問我就對了!”彭越買了個關子,引得陸飛羽也看向自己。“白師兄這次是受掌教真人和師父所派,到山西太原去參加兩年一度的龍城佰異會。”
看到彭越擺出一副講故事的架勢來,陸飛羽和關城就都圍了上來,彭越見狀很是滿意,接著講起龍城佰異會的事情來了。
山西太原有一武林世家,世代定居在太原城西三十裡的燭家堡,燭家家傳武功十分了得,是中原武林排在前幾名的世家,但燭家的鑄造技術卻比武功更出色。燭家自稱為春秋戰國時鑄劍大師燭庸子的後人,世代精研鍛器一道,每年都會派出大量弟子周遊天下尋找珍奇原料用以打造絕世奇兵,燭家所打造的兵器無一不令江湖人士趨之若鶩。而想要獲得這些兵器就必須要參加燭家在燭家堡舉辦的“龍城佰異會”。
最初的龍城佰異會只是售賣兵器的一個集會,隨著影響力逐漸擴大,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在這天到太原去買賣各種奇珍異寶。近一百年來更是發展出了拍賣的模式,東道主燭家將前來參加集會的人和要出售的貨物一一登記,再根據貨物的珍稀程度分為甲、乙、丙等級,依次召開三次拍賣會,由主家和賣家向客人講解所賣貨物的品質、功能,有意購買者競相出價,價高者獲得購買權。在甲級拍賣會上售賣的都是稀世奇珍,乙級的貨物雖然稍遜一籌,卻也十分珍貴,就連最低級的丙級都是一些武林人士日常無從購買的用具。
今年龍城佰異會前燭家放出風來,說本次拍賣會上將出現西域奇藥“烏骨散”,據說吃下烏骨散的江湖人士在半個時辰內就會武功盡失,骨頭、指甲也會顯出黑色,這次白逸和其他兩位師兄就是為此藥而去。
正在彭越眉飛色舞的跟兩位師弟講述江湖趣事時,“吱呀”一聲,白逸推門而入:“陸師弟,你隨我來。”
陸飛羽跟著白逸又回到莫勁松所在的大殿門口,白逸指著殿門對陸飛羽道:“去吧,師父在裡面等你。”
殿內燭影搖曳,莫勁松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陸飛羽入內行禮後恭敬地站在師父前一人遠的位置上。
“坐。”
陸飛羽徑直走到客座上做了下來,客座旁的茶桌上放著一個絲綢包袱,點著一根蠟燭。
“飛羽,包袱是你父母托蔡毅帶給我的,現在是時候交給你了。”
陸飛羽打開桌上的包袱,看到裡面整齊疊好兩件棉衣,棉衣上放著兩封信,信封上均寫著“陸飛羽親啟”,這兩個筆跡陸飛羽倒不陌生,正是自己父母的筆跡。
陸飛羽拆開第一封信,借著燭光看起信上的內容:
飛羽吾兒:
見到這封信時,我和你娘親已不在人世了。為夫無能,上愧於列祖列宗,下怍於吾兒飛羽。本該親自教你成長,讓你知禮義,明廉恥,只是天有不測風雲,我遼河商號將蒙大難,無奈之下我和你娘親隻得將你送上牧遊派,不求你神功大成,只求你此生平安。這次我們在竹溪城,身殉的不止是祖宗的基業,更是為父的道,所謂邪不壓正,威武不能屈,望吾兒日後多讀詩書,多習道理,更要平安百歲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陸飛羽讀罷心中大驚,急切想知道父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於是將陸王氏所寫的另外一封信拆開看來:
羽兒:
不要怪娘親心狠,
只是娘親不忍拋下你父親一個獨走黃泉,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以後也會遇到願為你舍身的姑娘。我和你父親不在身邊,切記要照顧好自己,冬天多穿衣裳,夏天不要貪涼,按時吃飯,不可任性胡鬧。山上風大,包袱裡有我給你做的兩件大尺寸的冬衣,自己保管好,等到年齡稍長尺寸合身的時候記得拿來穿,另外衣服下面有娘親給你留的一千兩銀票的私房錢,既要舍得吃穿,也不要胡亂花錢。娘親實在對不住你,以後的路不能護著你走了。 發黃的信紙上躺著陸夫人娟秀的字體,好多地方墨跡洇開,想來陸夫人是哭著寫完信的。
才兩個月的時間,陸家三口就已將陰陽相隔。陸飛羽悲痛之極,忽然眼前一黑向後椅子上倒去。
莫勁松一直注視著陸飛羽,見狀兩步走上前來,伸出左手放在他背後,一股精純的牧遊派內功從陸飛羽後背源源不斷輸入,遊遍全身。
“啊”的一聲,陸飛羽已經醒了過了。未等到莫勁松開口安慰自己的小徒弟,陸飛羽便跪倒在地向師父扣了三個響頭,哭道:“啟稟師父,弟子想告假下山。”
“是要回家嗎?”話一出口莫勁松就已知失言,於是道:“還有三天就是拜師儀式,儀式之後我讓白逸同你走一趟。”說罷喚來殿門外等候的白逸將陸飛羽送回休息。
接下來的兩天裡陸飛羽沒有邁出房間一步,腦海中與父母生活的一幕幕串著昨日的兩封信輪番浮現。白逸送陸飛羽回來後就特別關照過嶽峙三人,留彭越和關城二人輪流看護著陸飛羽。
在陸飛羽終於接受事實之後,腦海中就只有一個概念:“血債血償!”在查清真相之前,陸飛羽更需要的是手刃仇人的本事。
第三天,陸飛羽破天荒地起在嶽峙的前面,用過早飯後便拎著木桶到半山腰去裝水。對陸飛羽來講,早一天做完任務早一天學習武功,也就早一天可以為父母報仇。
拜師儀式安排在下午,地點就是後山的祖宗祠堂。
牧遊派格外講究尊師重道,更是注重拜師的儀式感,牧遊派弟子的拜師儀式都要挑選吉時統一舉行。這次除了陸飛羽和關城外一同拜師的還有兩位新入門的弟子,用完午飯後,四名新弟子便一起來到祖師祠堂外等候,由紫微堂的師兄講授拜師禮節。一切準備停當後,師叔祖丘鴻、掌門真人楊鎮遠以及收徒的三位師父一同來到祠堂內按輩分落座,講授禮節的師兄發出號令,四名新弟子聽從號令,首拜蒼天,再拜厚土,丘鴻、楊鎮遠和莫勁松等人坐在列帶祖師神位前一同受拜,最後四名弟子起身後給自己的師父奉完茶儀式才算結束,而陸飛羽也正式成為牧遊派的弟子,領到了自己的道袍和腰牌。
按照牧遊派門規,每名弟子只有正式修行本門武功並通過考驗之後才可下山歷練,只是此次陸飛羽情況特殊,故而破例,不過下山前仍需到金頂上的日知堂進行登記。
陸飛羽向日知堂負責登記的師兄處講明此行的目的和預訂的歸期後又從師兄手中接過一本“牧遊十戒”,上面規定了弟子下山後要遵守的門規,無外乎是一些不得欺凌弱小、不得作奸犯科之類的戒律。一切準備停當後,陸飛羽就同白逸一起下山奔湖北而去。
再回竹溪城時已是物是人非,一想到和父母已經陰陽兩隔陸飛羽就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的攥住,幸虧身後的白逸扶了一把才沒有摔下馬來。
“陸師弟少哀,死者已矣,只有好好活著才對得起陸老爺和陸夫人在天之靈。”
“嗯,我知道了,謝謝白師兄。”陸飛羽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準備打馬入城。
“陸師弟且慢,竹溪城人多眼雜情況不明,進城後需一切小心,我們就在此處分開,為兄自會在暗中護你周全。”
昔日的遼河商號已經掛上了洛水商號的牌匾,陸飛羽沒敢在正門現身,兜兜轉轉之後向陸家後門走去。
“吱呀”一聲,被陸飛羽叩開的木門閃出一個婦人的腦袋,正是陸府的下人胡媽,見到面前的少爺之後,一聲驚呼:“呀!少爺!”繼而捂住了嘴巴將陸飛羽拉進門來, 一路跑到一間下人住的房間後才壓低聲音問陸飛羽道:“少爺怎麽回來了?可不敢讓別人知道。”
得見故人,陸飛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胡媽,我爹娘呢?”
陸府的下人們多受過陸憶遼夫婦恩情,見到昔日的小少爺淚眼滂沱,也跟著紅了眼眶:“老爺和夫人都被歹人殺了。”
原來陸憶遼夫婦將兒子送走之後便回府遣散了下人,只剩下夫妻二人和幾個護院守著諾大的遼河號,當天晚上有鄰居看到一夥蒙面人闖進遼河號內,接著便是一片哀嚎之聲。等到天亮之後鄰居上門查看,陸家已經沒了活口,陸憶遼夫婦和七個護院全部身首異處。還是胡媽等幾個陸家的下人們聽說家主遭難之後湊錢將陸憶遼夫婦下葬,而後就是洛水號佔了遼河號的地盤,陸家也變成了喬家。
“少爺你一定要小心啊,洛水號的喬掌櫃接連找了你好幾個月,最近才消停,你可不能出事啊。”囑咐完少爺之後,胡媽轉身從櫃子中拿出一塊團在一起的手絹往陸飛羽的身上塞:“這些都是老爺夫人生前賞的,少爺拿上它快走吧。”
拒絕了胡媽的好意之後,陸飛羽問道:“我父親他們葬在哪裡?我想去拜祭一下。”
陸憶遼夫婦埋葬的地方位於竹溪城南,正是胡媽自家的祖墳,雖然是土壘的墳塋卻很是整潔,看來經常有人祭掃。
正在陸飛羽忙著釋放情緒時,身後有人陰惻惻地說道:
“陸家小少爺回來祭拜父母怎麽也不讓喬某人盡盡地主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