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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繆》第19章:各自的理由
  女子將軍轉過身。

  此刻的她臉上再也沒有了以往半分的英氣。

  她眼睛裡面帶著無法言說的淒涼與哀傷,她看著宇文赫姝,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要說出那句話。

  但是她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她只是低下頭,用力的握緊雙拳,聲音顫抖的說到:“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

  我沒法說服自己,我……不可能,在明知道他已經深陷囹圄的時候,我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我做不到。”

  宇文赫姝雙手輕撫住女子將軍的臉龐,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鼻尖,她似安慰一般的說到:“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這麽做,對你來說到底有多麽痛苦。

  明明心愛的人就在那裡,卻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這種苦痛,哪怕你心裡有千萬種理由,也熬不過去。

  但是先生說過,如果他不這樣,你的心就不會死去。

  他一直知道你的心意。

  但他更明白,一個心有雜念的統帥,只會讓我西夏的將士在這場亂世之中白白的死去!

  一個人的命,一個人的心,換西夏一統江山,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女子將軍聽完宇文赫姝得這段話,眼瞼低垂,她抬起頭。

  明眸望向南櫟城所在的方向。

  她笑了。

  她笑的很開心。

  原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一直知道!

  想到這,她取下自己的頭盔,摘下發簪。

  一頭秀發如同瀑布一般滑落肩頭。

  她的身體不在因為悲傷而顫抖,她第一次沒有在提到關於他的時候只會怯懦的小聲低語,她臉上掛滿淚痕,卻帶著喜悅的笑容,落落大方的對宇文赫姝說到:“你說他未來的計劃裡沒有我?

  我不在乎。

  你說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西夏,所以必須薄情寡義,我也不在乎。

  你說,他身陷囹圄,你說他要把自己變成死棋,我在乎。

  我很在乎。

  自從五年前,在王兄大殿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的世界除了他之外,便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既然,他知道我的心意。

  那麽,我現在想要為了我自己任性一次。

  就一次。”

  說完這段話後,她突然緊緊握住宇文赫姝得手,塞給她一個東西!

  然後她便朝著城樓的望台跑去,鮮紅色的披風如同裙霏飄揚。

  這時候的她,不像一個將軍。

  更像一個得到心愛之物後,就開心高興的活蹦亂跳的孩子。

  等她跑到望台的最高處時,她突然縱身一躍。

  紅色的披風仿佛一對翅膀。

  她在空中吹了一個嘹亮的口哨,隨著哨聲吹響,一騎棗紅色的赤血寶馬從南望城的城門口奔騰而出。

  寶馬跨越山河,越過皓日,高高躍起,穩穩的接住半空中的主人。

  女子抓住韁繩,朝著南櫟城策馬飛奔。

  這時候的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再無半分英氣。

  唯有眼中那似乎要溢出眸子的喜悅。

  畢竟很快,她就可以再見他。

  此刻在曠野平原中策馬狂奔的她,隻想走到納蘭的面前,告訴他一句話。

  我跨越山河。

  穿過日月。

  就只是為了來到你的面前。

  告訴你。

  我喜歡你。

  僅此而已。

  而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陪著你,直到死去!

  城樓之上,宇文赫姝看著那她的身影漸行漸遠,仰頭看著天空那一輪朝陽,眯著眼睛輕聲喃喃:“你的命好。

  真好。

  我連夢中都不敢妄想的東西,你想到了就去做了。

  ……真好。”

  說完這句話,宇文赫姝轉身,看著城中此刻近乎已經快要死絕的南望城士卒,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她輕聲喃喃:“你不願意做的事,我來做。

  我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說完,宇文赫姝再次彎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劃破白晝,終於釘死了最後一個死守南望城的士卒。

  然後宇文赫姝撿起地上被那女子武夫丟棄到地上的頭盔。

  輕聲笑到:“好好的公主,當什麽將軍?”

  然後她把頭盔戴在自己的頭上,依靠城樓:“我來還差不多。

  畢竟我才是西夏的八部之一!”

  她從懷中拿出女子將軍塞給她的東西,一塊象征統帥大軍的赤玉虎符安靜的躺在她的手中。

  她把虎符拿起來,放在眼前,陽光透過虎符,熠熠生輝。

  下一刻,她把虎符收起來,看向南櫟城,輕笑到:“這當將軍的感覺,也不怎麽樣嘛?”

  ……

  南櫟城。

  城中的廝殺似乎開始斷斷續續的消退。

  初升的皓日帶著絳紅色的光芒透過窗戶灑落到茶樓之中。

  陳同浦看著窗前意氣風發的納蘭,並沒有回答他方才問的那個問題,他只是笑著說到:“你知不知道,即便你所說的能夠實現,南櫟城城破的那一刻,就是你身消命隕的時候。”

  “人要忠於自己年幼時的理想。”納蘭笑著說到:“我之所以讀書遊學,為的就是讓西夏可以從那個只有黃沙的地方,來到這裡。

  這就是我活著的理由。”

  陳同浦緩緩起身,他從伸出手,指向納蘭,冷聲說到:“只要我想。

  你現在,就會死。”

  納蘭轉過身,遙看遠方,嘴角沁著一絲微笑:“那又怎樣?

  大勢已成。

  一身生死,

  納蘭何懼?”

  只是他在心中卻有些不舍,不是不舍自己或許看不到以後西夏軍卒踏過萬裡河山,來到這茫茫中原。

  只是沒有看到那個居然傻到會為了自己選擇投身戎馬的傻姑娘。

  世間安得雙全法?

  納蘭低語:“不求雙全法,只求心安!

  就好。”

  此刻,南櫟城的城門處。

  一騎策馬飛奔,如同八百裡加急一般,對著南櫟城的城門處生生撞來。

  那馬兒一個不小心,便撞到了半掩的城門之上!

  來人狼狽的滾落到地面。

  鮮血灑落。

  但是此時此刻,他根本就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口,用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哪怕他已經滿口鮮血!

  但是他仍舊搖搖晃晃的翻身上馬,用力的揮打馬鞭,死命的朝著城中策馬飛奔!

  “快一點!”魏霄咬緊牙關,奔跑在城中主道,看著已經一片鮮血殘屍的南櫟城,他心裡緊張的催促著自己!

  而此刻,兩方人馬對峙。

  就在寇淮已經抬起手,準備率領騎兵衝鋒的時候,魏霄策馬,一騎橫衝直撞,直接闖到軍陣之中!

  魏霄在衝到軍陣時,就因為先前的傷勢,根本就控制不住馬匹,整個人被從馬背上狠狠地摔倒地上!

  此刻的他身上還掛著箭矢,蓬頭垢面,滿身血汙,看起來無比狼狽不堪!

  但是他仍舊撐著自己疲憊的身軀,對睢然大聲呐喊到:“南望城陷落!

  納蘭先生是西夏諜子!

  先前他故意在我大燕駐南櫟城的駐軍之中,留下他的暗探,為的就是誣賴李冉將軍謀反叛逆,以求削弱我南望城守軍!

  這一切都是他為了攻破我南望城,以此為他西夏攻佔中原所做的陰謀!

  現如今,西夏軍卒正在屠城!”

  馬背上的睢然,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一個恍惚,差一點就要從馬背之上墜落!

  而另一邊的李冉與王翦攥緊拳頭!

  “混帳!”

  “混帳!”

  聽到這個足矣讓他送命的消息後,睢然強忍住此刻經受大變的心神不定,卻忍不住的破口大罵道:“搜!

  把他,給我搜出來!

  枉我對他如此信任!

  他居然如此待我!”

  寇淮聽到這句話,攥緊長刀的手緩緩松開,又緊緊握住,等他看到周圍南望城的軍馬徹底四散,與城池何處尋找納蘭的影子時,他才趕緊策馬朝著李冉與王翦奔騰而去!

  而茶樓上,看到南望城駐軍四散的場面,納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整整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的感覺有些累了!

  他轉身對著陳同浦說到:“咱倆久別重逢,可惜了,就是沒酒。

  人生大憾!”

  陳同浦一言不發。

  而這時,一騎棗紅色的汗血寶馬正拚命的朝著南櫟城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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