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未散。
火映天光。
一騎絕塵從南櫟城門奔騰而來。
隨著這一騎策馬而出,原本那京觀處恐怖的嗚咽聲變得更加湧動,刺耳。
風聲吹過,似乎有數不清的冤魂要從那京觀內掙扎而出,帶著憤恨的咆哮與怨憎想要將這到來的一騎給撕成碎片。
“閉嘴!”
寇淮坐於馬上,猩紅的雙目在黑夜中如同惡鬼的眼眸,他回首望著京觀,發出一聲咆哮。
那京觀中的冤魂在聽到這聲如雷鳴一般的咆哮後,那陣陣淒厲的嘶鳴戛然而止。
他們似乎再一次開始畏懼這個將自己殺死的男人。
它們不在咆哮,只能發出一聲聲如同哭泣的低泣。
“廢物,就算死了也還是廢物。”寇淮吐了口塗抹,譏諷的看著那京觀中那些表情猙獰恐懼的頭顱,不屑的說到。
隨後他便繼續策馬奔騰向城外駐扎的軍營而去。
南櫟城。
在黑夜降臨之後,這座剛剛經歷了戰火洗禮的城池似乎終於可以休一般,整座城在這月色灑落的銀灰下安靜的如同一個剛剛睡著的嬰兒。
它貪婪的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而與這座城一樣感受的還有那些在戰爭時來不及逃離這座城池的百姓。
他們終於熬過了白日的恐慌。
熬過了紛飛的劍雨與那讓人絕望的廝殺聲。
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他們仿佛又可以跟以前一樣安心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對於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來說,城池易主不過就是換了個頭上青天而已。
而這青天之下的他們,被誰管不是管。
無外乎管的是好是壞罷了。
突然。
一陣激烈蓬勃的馬蹄聲從城外壓來。
在這黑夜之中,這陣陣馬蹄恍若雷鳴,帶著毫不掩飾的肅殺之意,橫衝直撞的闖進了這座原本已經睡著的城池。
幾乎在刹那之間,這座城便又被這可怖的馬蹄聲所吵醒!
而一同被吵醒的還有那些百姓。
他們跟這座城一樣,開始回憶起這馬蹄聲帶給他們的畏懼。
一時間,他們便充滿了恐慌。
絕望。
但卻又無可奈何。
所以他們只能顫抖的把自己裹在厚重的被子裡,瑟瑟發抖的跑去關緊自己的門窗,然後便蜷縮在隻屬於他們自己的黑暗之中,躲藏起來。
也只有這時候,他們才覺得黑暗是一種庇護。
而南櫟城中,一群人馬皆覆甲的重騎兵如同一陣黑色的洪流再次出現在這怯懦的城池中。
他們的馬蹄就像是攜帶著風雷一般,他們的馬刀就像是劈開天幕的神兵,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他們輕而易舉的便再次衝破了這座城的防線。
而為首的一騎,早就已經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他的雙眼早就已經猩紅充血,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個嗜血的惡鬼,帶著麾下的鐵騎來到人間,就只為了一件事情。
殺戮。
“滿甲營聽令!”
寇淮伸出手中長刀指向南櫟城府庫所在的方向,他咧開嘴露出了讓人熟悉的獰笑,緩緩的開口咆哮到:“把那群膽敢欺負咱兄弟的狗日的,給我圍殺於此!”
他身後那三百重騎,分分抽刀出鞘,以刀背狠狠敲擊甲胄,發出一陣震天咆哮!
“虎!”
“虎!”
“虎!”
……
“這陣仗有些大了。
”李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有些疲憊的說到。 陳同浦則安靜的坐在一旁,同李冉一樣傾聽著耳邊傳來的陣陣馬蹄,笑著說到:“這樣也好。”
“好?”李冉起身,看著外面的燈火。
他沉吟了片刻後說到:“哪裡好?”
陳同浦拍了拍李冉的肩膀說到:“你擔心,這次之後會與睢然撕破臉?
到時候這南櫟城也待不下去?
那你只能再次領著兄弟離開南櫟城?
繼續流離失所!你覺得對不起底下那群戰死的弟兄們。
你錯了。”
“不是嗎?”李冉反問道。
“你啊你……”陳同浦笑著搖了搖頭:“關心則亂。”
“你莫跟老子打機鋒。有話直說。”
陳同浦看著李冉沉聲說到:“你以前說過,這個世道終究還要看刀子說話。
有人有刀子才有面子。
其他的都是屁話!
而他睢然很聰明。
聰明人往往顧慮很多,因為他看的很遠。
所以,你放心。只要這次寇淮不是真的鐵了心要圍殺他留下的那三個軍營士卒,那他先前答應的,就不會因為這件事改變。”
“為什麽?”李冉問道。
陳同浦笑了笑說到:“為了一件小事,尤其是為了一件自己做錯的事。
就讓原本唾手可得的兵馬與南櫟城拱手相讓,就讓原本的功勳變成懲處!
他睢然沒那麽蠢。
所以現在的主動權是在我們手裡。
而他睢然即便與我們翻臉,倒是哪怕能從我們手裡拿下南櫟城,那時候這件事對大燕而言,對他睢然而言也是無功有過。
現在,大勢在我們。”
“而這,最重要的前提是,這一次是他睢然底下的人做錯了事。”陳同浦繼續說到:“所以這次咱們的面子,要拿回來。
這裡子咱們得給他掙了!
而且拿就要拿的讓他睢然心服口服!”
陳同浦看著外面的火光,意氣風發的輕聲說到:“一招下錯,滿盤皆輸。
朝堂沙場盡皆如此!”
李冉從一旁的床上拿起大氅給陳同浦披上,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暢快的大笑起來:“果然還是你看的通透。
我剛才都是瞎著急了。
既然如此!
那這次咱就乾他娘的!讓他也嘗嘗玩火尿炕的滋味!”
陳同浦有些無奈的說到:“是玩火自焚!”
“啊!”李冉拍了拍腦門兒,略顯尷尬的說到:“這不都差不多嘛,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這時李冉又說到:“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過去吧。”
陳同浦搖了搖頭說到:“沒事,有蘇牧跟王翦看著,他們有分寸。”
李冉一邊拿起一旁的甲胄,一邊說到:“我不是怕寇淮那小子殺紅了眼,把私鬥變成殺人!
而且我只是覺得兩方私鬥,主將不在場給他們撐腰,不好!”
“好。”
陳同浦把大氅脫下,走到李冉的身後為他系甲!
披甲的李冉,似乎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虛弱,他意氣風發的回過頭看著陳同浦,伸出手對他說到:“同浦,走。
一同為我軍助威!”
陳同浦披上大氅,先李冉一步走進黑夜之中。
李冉搖了搖頭緊隨其後。
白袍黑甲,同出府門。
……
此刻。
南櫟城庫房的門前。
一名身材魁梧的高大漢子手持馬刀攔住面前想要破門而入的南望城士卒。
他雙目怒視面前的南望城士卒,馬刀橫持,不怒自威!
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而其中一名百夫長從士卒中走到這手持馬刀的漢子身前。
“蘇牧!不要以為你們這群雜牌兵破了這南櫟城,這南櫟城便是你們的了。
我等奉命接管南櫟城,你若在不讓開,我等便將你當叛逆拿下!”那百夫長出言威脅道。
而蘇牧依舊寸步不退,只是從口中吐出一個字:“滾!”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百夫長怒斥道!
蘇牧手臂一揮,刀鋒便架在那名百夫長的脖頸之上。
一股寒冷的銳利直刺心頭。
那百夫長有些慌亂的對蘇牧吼道:“你敢?”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傳來。
寇淮的聲音從馬蹄中響起。
“我看看,誰敢讓我兄弟敬酒不吃吃罰酒!滿甲營聽令!”
一陣讓南望城士卒有些膽顫心驚的的怒吼聲隨即響起!
“虎!”
寇淮高高舉起手中長刀,怒吼咆哮:“隨我
圍殺!”
這時馬蹄如雷,頃刻之間,整個南櫟城的府庫被黑甲重騎給團團圍住。
刀光凜冽。
長朔輕鳴。
一時間,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一個口中吊著草葉子的年輕人從南望城士卒中緩緩走出,對著寇淮譏諷道:“好大的口氣?區區三百騎兵,就想圍殺我等?你覺得你是大楚兵聖陳趨之嗎?”
然後他懶洋洋的翻身坐在一旁的石獅子上,對著寇淮啐了口口水說到:“小爺我今天,就在這等你來殺!
你!
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