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夜晚讓人覺得無比難熬。
哪怕你平日裡在怎麽失眠,但是當你真正經歷了這種殘酷的夜晚之後,你從最開始的恐懼,到最後的習慣之後。
在這個隻存在生死的夜晚,你會覺得如果能夠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哪怕只有一小會兒。
只要那短短的幾個呼吸,你可以盡情的休憩,不需要去面對這種生死廝殺,那種感覺簡直就是上天賜予你的恩賜。
但是可惜的是。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或者事,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根本就沒得選。
也沒有機會選。
即便是久經沙場的士卒老兵,看似在夜晚的營寨中似乎睡得酣暢舒爽的打著呼嚕。
但是你不要懷疑,只要他的身邊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他絕對會在第一時間醒過來。
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更珍惜時間的寶貴。
除了在這漫長的殺戮之中。
他們迫切的,懇求著!
這時間能不能過得快一點!
再快一點!
好讓自己在這似乎看不到邊際的殺戮與死亡之中掙扎出去!
除了親身體驗過這場廝殺的士卒之外,沒人人知道這一夜之間,他們到底經歷了多麽殘酷的廝殺!
南櫟城的主道長街之上。
鮮血鋪就了血紅的地面。
碎裂的屍體被鋪成了嶄新的地基。
活著的人踩著死去的不斷的前進。
廝殺!
是為了活命!
而不斷有其他站著的人倒在地上,被其他活著的人踩在身上。
一夜廝殺過後。
雙方殘存的兵馬都僅靠著心中那些許的意志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倒下!
隨著站著的人越來越少。
原本擁擠的長街開始變得通暢,廝殺的呐喊與咆哮也變得零星點點。
這場經歷了一夜的廝殺鏖戰終於快要接近尾聲。
伴隨著血流漂櫓的人間悲劇,看到遍地的斷臂殘肢,一片猩紅,仿佛此刻他們所在的根本就不是人間。
而是那傳說中幽冥之地的無盡地獄。
隨著他們的戰線被王翦帶隊不斷迫使他們步步後退,那些南望城的士卒們,終於這天亮之際喪盡了最後的一絲膽氣。
他們看著面前幾乎人人一身鮮血的李冉部下仍舊悍不畏死的對著他們發起衝鋒,他們在這駭人殺意的壓迫下終於紛紛丟下了兵刃,開始轉身逃跑!
“他們都是瘋子!”
“都是瘋子!”
他們沒見過這麽不怕死的人!
哪怕被刀貫穿身體,還要強行咬下自己一塊肉的敵人,總會讓人覺得恐怖!
而最恐怖的是,他們面對的敵人都是這種人!
他們奔逃著。
就這麽把自己的背後送給了自己的敵人。
哪怕這種作為在戰場上幾乎是最愚蠢的行為,哪怕這意味他們會死的更加輕易。
但是此刻他們已經顧不上那麽多。
他們現在隻想逃離這個地方!
這個慘烈的沙場,他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燕人不畏懼打仗。
但是他們畏懼打敗仗!
看著四處奔逃的南望城駐軍士卒,已經疲累不堪的王翦用力的攙扶起仍舊昏迷不醒的李冉,他高高舉起自己手中的巨斧,發出了隻屬於勝利者的宣言!
“萬勝!”
身處血泊之中的李冉部下,雖然沒有停止自己追殺敗軍的腳步,
卻仍舊跟隨著王翦的呐喊發出一聲聲如同驚雷炸響般的震天咆哮! “萬勝!”
“萬勝!”
“萬勝!”
隨著歡呼消逝,呐喊無聲。
王翦疲累的摔倒在血泊之中,但是他在摔倒之前,卻仍舊用身體護住仍舊昏迷不醒的李冉!
就這樣,王翦閉上眼睛,在這屍山之中休憩起來!
他不知道這一仗到底有沒有贏。
但是他真的累了。
……
城外。
一隊軍馬瘋狂的朝著南櫟城的所在疾馳而來。
為首的一騎用力的揮打著馬匹,為的就是自己能夠在快一點,更快一點的趕往南櫟城!
終於,南櫟城的城門出現在他的眼前!
睢然高高舉起手中的馬鞭,對著身後的隨他一同奔馳至此的將士發出一聲怒吼:“隨我!
攻城!”
隨著施令結束。
他麾下的騎兵人人拔出腰間長刀,變陣朝著南櫟城衝鋒而去。
而那些步卒,開始架起雲梯朝著城樓攀爬!
而他們做這一切時。他們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擊!
仿佛面前的這座高城根本就沒有守軍駐扎於此。
好似空城!
這時。納蘭騎馬來到睢然身側發出一聲長歎道:“士卒勇猛。
阻李冉於城內,盡皆英豪!
還望將軍,不負將士生死。
誅殺叛逆!”
睢然看著面前那刀痕斑駁的城門,黯然無言,許久之後他才緩聲說到:“此戰,某!定不負先生所賜良機。
待到入城,睢然定親手誅殺賊首李冉,以慰我大燕戰死將士之英靈!”
納蘭先生看著空城,在這微弱光明之中,好似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下一刻。他似乎無心一般隨口問道:“大軍調撥。南望城中只剩下睢邰將軍,大人可否擔憂?”
睢然搖頭說到:“先生有所不知。我那弟弟雖然不成器。但畢竟是個習武之人。
他曾經與李冉手下一名悍勇武夫交手而不落下風。
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讓他做駐守南望城的守備將軍!”
“哦?”納蘭先生露出一抹好奇之色:“李冉手下悍卒頗多!
我先前聽聞他是靠著當年從家鄉遼東之地三百鄉勇起家。
據說那三百武夫人人皆有一夫當百之勇!
既然能被大人都提及是悍勇之輩,不知是何人?”
睢然說到:“是那王翦!
據說此人善用雙斧,最喜單人開陣。
每逢大戰必緊跟李冉一同破陣,最多時,一人斬首敵軍一百二七人!”
“此等豪氣,果然悍勇!”納蘭先生拍手說到,只是下一刻臉色陰翳的說到:“可惜,跟錯了人。”
隨後他又笑著對睢然說到:“想不到睢邰將軍居然也有如此悍勇。那南望城定然無憂!”
“無憂?”睢然搖頭輕笑:“他?
廢物一個。
平日裡心高氣傲慣了。
真上了戰場,怕是梗死居多!”
就在這時,南櫟城的城門轟然打開。
納蘭先生看著打開的城門對睢然說到:“大人。只要此戰安定,我們迅速回趕,想必南望城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睢然揮動馬鞭,對納蘭說到:“既如此,此戰必須速戰速決!”
說罷。
便衝進南櫟城中!
而納蘭先生則定在原地。
許久之後,才姍姍朝著城中走去,只是他沒有奔赴戰場。反而朝著南櫟城府庫而去。
等到他到達府庫附近的那座茶樓下。
他伸出手撕掉臉上那副人皮面具,露出一副堪比女子的絕美容顏,對著樓閣之上抬頭望去,看著那一襲白衣,輕聲說到:“同浦。
許久不見?
可曾想念為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