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的故事在看故事的人眼裡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但故事中的人卻每每都要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雖然是要將那黑衣人引出來,但保證自己的安全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王摯勸說林暮青離開,林暮青不答應,然後他便沒有辦法了。王摯覺得以後在這闖蕩江湖的過程中絕對會遇到各種沒辦法的時候,但絕不會有他面對林暮青時沒辦法的時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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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完飯決定出去逛逛,出來兩天大多數時間不是在客棧便是在李府。雖說也有著初入江湖的少年遇到大事時的興奮,但在一切沒有頭緒的情況下還是無聊的緊。
何況本就是要引那黑衣人出來,當然要多多露面。
只是這小城實在小的緊,如同沒有出色的小吃外,也沒有什麽風景名勝。這裡地處平原內陸,既無名山也無大洋。
最終兩人決定去城北約莫一裡處的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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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已微西斜,五月的陽光稍顯刺眼,照射在略起波浪的河面上,晶晶閃閃,搖曳生輝。岸邊蘆葦叢叢,野花片片,樹蔭蔥蘢。這條河水淺,既無豐富水產也不是交通水道。唯一的用處或許便是可以澆灌周圍的田地。
現在早已不是踏青的日子,岸邊景色雖也算得優美,卻並無人影。
王摯和林暮青此刻便坐靠在一棵大柳樹下,在這陰涼下微風中享受著閑適安寧的午後。
“我們或許該做根魚竿去那邊釣魚。”王摯無聊的折弄著手中的一根野草。
“不去,太曬。”林暮青靠在樹身上,微眯著眼,像是快要睡著。
王摯無奈,繼續從地上擇出一根草莖叼在嘴裡,歪頭看著林暮青。
“若是哪天大叔突然讓我去京城,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王摯嘴裡叼著的草莖末端在他轉頭時輕輕的劃在了林暮青的臉上。癢癢的,林暮青斜眼瞟了他一下,伸手將他嘴裡的草葉抓起扔掉。
“不去,我勸你也別去。”
“三位叔叔的話我肯定是無法拒絕的。而且不出門怎麽去闖蕩江湖,行俠仗義。你不是也一直想出去嗎。”
“我現在覺得就這樣就挺好。”林暮青睜開眼怔怔的望著河面的點點波光。
王摯怔怔的看著她。日頭越發西斜,陽光穿過柳樹枝葉,化作星星點點灑在她的臉上,身上。
前路迷途未卜,可以預見的是一定會充滿著危險。無數的少年俠客,成名英豪,在這條追尋江湖的路上悄無聲息的隕落。江湖裡盛的不是水,而是無數的追尋者的血與淚。
是啊,就像現在這樣多好。可是,既已入江湖,便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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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的事情在兩人將要離開的時候便來了。
夕陽如血般照在河上,也映得眼前的人一身黑衣散出幽深莫測的光芒。
“你終於出現了。”王摯看著眼前黑衣蒙面的男子,從身形中判斷出這應該是那晚的黑衣人。
那人並不言語,身形一動手中拿著的一口鋼刀便向王摯劈來。
王摯身形閃動著不斷閃躲著對方的攻勢。這時王摯深刻的感受到了那句“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正確性。手上沒有兵刃便無法格擋對方的招式,只能不斷躲閃以期能尋求到對手的一絲破綻好欺身上前施展貼身短打。
在王摯與那黑衣人糾纏時,林暮青反身在旁邊的樹上折下一根比拇指略粗的柳枝,三兩下去除上面的枝葉。腳下一蹬地,手中的樹枝向著黑衣人的後頸直刺過去,去勢迅捷,帶起的風發出尖嘯。
那黑衣人聽得身後風聲不敢怠慢,急忙向著王摯猛劈一刀,同時抽身避過林暮青的攻勢。林暮青得勢不讓,揮舞著手中的樹枝化作利劍朝著對手猛攻過去。
兩人的劍法承自二叔溫煌,靈動迅猛,毫無花哨,招招致命。林暮青身形閃動間,帶得衣袂飄揚,長發飛舞,手中的樹枝更是一招快過一招。那黑衣人一時之間只能身形急退,同時揮舞鋼刀隔開擊向要害的樹枝。
王摯身影疾馳,繞向那黑衣人的後背,拳掌相加向著他的後背攻去。那黑衣人在兩人的前後夾攻之下迅速落入頹勢,只是仗著手中兵器,才一直支撐下來。
王摯與林暮青卻也煩惱著,對方一味以手中的鋼刀防禦,卻是滴水不漏,林暮青手中的木棍已被刀刃砍為三截,手中握著的一塊也就比匕首稍長。此時若是手中有劍,早將此人擒下了。好在兩人已是佔了上風,那人的落敗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黑衣人看來也是明白眼前的情況,好幾次加緊攻勢,隻想逼開兩人好趁機遁走。但每次稍一疏於防禦,便被兩人夾的更近。眼看三人間的距離已快要施展不開手裡的刀,到那時,想防禦也是徒勞了。
黑衣人心中發狠,避過王摯的一拳後,轉身一刀劈向林暮青肩頭。這一刀比之前面的更狠更疾,林暮青手中的短棍卻是更為迅疾的後發先至刺向那人的咽喉。此前每次遇到這種局面時,黑衣人總是收刀防禦。
但這次這人只是微微偏了偏頭使之咽喉處避開短棍,手中的刀卻是聲勢不減的繼續劈向林暮青。看來是要拚著重傷也要一刀劈開林暮青好趁機逃走。
只是他沒想的是林暮青竟不顧他的刀勢繼續前刺,身子依然擋在他面前。木棍此前被鋼刀削斷時留下的尖頭已然有半截刺透他的脖頸,他手中的鋼刀也即將落到林暮青的肩頭。頸部的劇痛已經是他無暇他顧,隻專注於將手中的刀劈下。
便在這時,左側耳旁一陣呼嘯的勁風突至,黑衣人再想躲閃已然不及。一記剛猛的拳頭擊在他的耳側,勁道之大直接將其擊飛出去一丈有余。而此時他的刀才堪堪割破林暮青肩頭的衣服。
黑衣人倒在地上沒有聲息,頸上還插著那截短棍。
“你剛才不該這樣的,太危險。”王摯心有余悸的看著林暮青。
“我信你。”林暮青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偏頭看看自己的肩頭的衣服。仿佛剛才即將被砍的不是她。
王摯無奈。他們小時候在金古良的指導下練習過一些合擊之術,兩人的默契在這十幾年一起長大的過程中更是不必多說。但兩人並無什麽實戰經歷,所有的招式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此時貿然施展,稍有差池,後果便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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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摯慢慢走向前面倒著的黑衣人,此人的左耳和脖子處還在冒著血,染得地上已是一片猩紅。王摯彎下腰伸手要去摘下這人的蒙面,想看看是個什麽樣的人。
便在這時,異變陡生。那黑衣人,突的右手一揚,手中寒光一閃,已有一樣東西向著向下彎腰的王摯襲來。同時身子猛的向一旁彈起,接著便邁開雙腿向前奔逃。
好在王摯從小便看慣了各種武俠故事中反派的卑鄙行徑。走進那黑衣人時,便已小心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在那人手剛揚起的瞬間,王摯便已擰腰旋身,身子在空中旋轉一周避過暗器,落地便朝前追去。
那人看來傷勢確實已是極重,雖奮起全力打出的暗器阻了王摯一瞬,但他奔出的兩步卻已是踉踉蹌蹌無力為繼。
王摯緊追兩步一把抓住那人的後衣領,同時一腳向著他的小腿踹去。“嘶啦”一聲,那人的衣服被王摯撕破,接著便是“哢嚓”一聲小腿骨又被王摯踢斷。那人一聲慘叫,撲倒在地上。
王摯向前一步一腳他在那人的背上,再次施展他的薅頭髮大法,抓著那人的頭髮將他的頭抬起,露出臉來。那人卻是並無聲息,一動不動。王摯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映入眼簾的是張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平凡面龐。
這時,那人的嘴角流出一趟黑色的血來。王摯吃了一驚,趕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卻是已然氣絕。看來是服了死士常用的自殺的毒藥。
在放下那人頭髮的時候,王摯發現這人的肩膀上刺著一朵綠色的小花。忙叫來林暮青一起辨認,卻是都不認得那是朵什麽花。想來應該是個什麽組織的標記。江湖中有些嚴密的組織都會在成員的身上刺下一些標記,塗以特殊的顏料,方便確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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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摯在河邊用樹枝挖了一個坑,將那人的屍身掩埋。處理完畢王摯和林暮青看著那黑衣人的掩埋處怔怔出神。
這是他們初入江湖所殺的第一個人,雖然最後那人不是他們親手所殺,但也是因他們而死的。在這寂寂無人的河岸邊,掩埋著一個年輕的生命,怕是直到屍身腐化塵土,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這便是江湖人的宿命嗎。王摯與林暮青對視一眼,不禁又想起林暮青下午說的話。
就像現在這樣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