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蓮州最後三字,當真說的聲小,怕是被人偷去似的。可掀起之喧嘩卻已然不小,頓時眾人皆交首接耳,顧盼而談。相傳聖武令共有三枚,得之,即可號令天下,亦能一毀王朝。誰人不想握之己手,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過了好些時候,喧嘩聲才漸漸停歇。
多數人思緒還陷於聖武令的浮誇憧憬中,只聽一道低沉聲道:“聖武令此種天下至寶,怎可懸掛於腰股之間?不知余掌門可也觀察仔細?“說話之人位於西側上首,乃唐刀門掌門唐戰,面色肅然,略有疑思。
余蓮州還未發話,金竹幫幫主雷震山駁道:“唐掌門是說我等都看走了眼?當年與軒轅集那廝爭奪聖武令時,只怕並無唐掌門罷?我與余掌門於多年之前見過此物,但卻也從未忘其形製,黑鐵暗金,其時燭火星月下,又怎能視而不見?”雷震山說完臉上微紅,無意中承認自己對此物深刻縈懷,實是不該。
當年此枚聖武令於江湖現身,爭奪、送命之人著實不少。雷震山、余蓮州便是其中人士。最後乃讓軒轅集奪取,自是一直憤恨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值到如今此人再次現身,又燃起二人心中之火。
軒轅刑怕有傷和氣,打住道:“唐掌門所慮,乃是那此人不該將聖武令堂而皇之公之於眾,並非有疑雷幫主與余掌門眼力。”
轉身又向裴沙海道:“莫非七星派遭害之時,也曾見此物?”裴沙海點頭道:“不錯,我師弟遇害乃是白日,與其弟子在涇州路途中被那鳥人傷得厲害,以至身亡,所言麽,與雷幫主、余掌門也差些不多。據我師弟和他弟子所述,那賊武功頗為了得,使軒轅派劍法,臉上蒙面,腰掛黑牌,身形板正挺拔,似乎還頗為消瘦。”不少人瞧此人皮黑肉緊,又說那賊消瘦,也是心感好笑。
軒轅刑站於台上,心中思索:“如若是軒轅集那廝,又何必多此一舉,將聖武令公之於眾?不是那廝,天下又有誰能身持聖武令,並兼具軒轅派武功?不倫如何,此人定當是不懷好意,不可不防。“思來想去,實是難以索解有些關竅,不過此人乃軒轅集之可能十有八九,他與軒轅集仇嫌確實頗深,此人意欲嫁禍報復也實屬常情。
軒轅刑忽想起一事,急問道:“適才有人說在軒轅陵上見此賊出入,可是當真?”
此時坐在下首的渤海派掌門周通說道:“我等在丹州遇害,追殺此賊,沒承想此賊逃入軒轅陵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對此處頗為熟悉。如今仔細想來,此人似有意作為,故意領我等來此地,這賊廝鳥,媽的無恥至極!“隨即一跺腳,咬牙切齒。周通年紀相對較輕,思慮轉變亦快,成人刀柄比之受害更令其大有不爽。
軒轅刑立馬大聲道:“是了!軒轅集這廝惡毒無比,與本派仇怨積深,便有意嫁禍,更傷及諸多英雄好漢性命,當真罪大惡極。周掌門不必著惱,現今共應大敵,如若此賊再敢踏入軒轅陵半步,本派自當將其碎屍萬段!“軒轅刑雖說的豪雄,心中卻也忐忑,生怕有人質疑那人不是軒轅集,那便大大的不妙,因此立即先口咬死。
周通聽得幾句鼓噪之語,又是咒罵了幾聲軒轅集,裴沙海、雷震山、余蓮州亦是覺得此人非軒轅集莫屬,又理清其中情由,便隻想早日活捉此賊,至於再死些門人倒也不怕,此人雖行事詭異,卻也不至強不可敵,如今諸多門派共禦,終有日能獲取線索,斬殺此賊。而至於此賊身藏之物,眾人自然各有心思,
不必多言。 多人正與軒轅刑商討咒罵之時,忽聽人從中一少俠朗聲道:“軒轅掌門,軒轅集那廝,咱們夥做一道應對,軒轅派的聲譽,大夥自然在江湖上齊力維護,不可讓那廝得逞。在下收到貴派菁英帖,來參加菁英大會,江湖都傳言,軒轅掌門給此次大會可設了不一般的利物,小可不才,雖無相爭之力,卻有一睹之心,現下軒轅集那廝情由已清,不知軒轅掌門能否讓小侄這些晚輩開開眼?”
今日之會,江湖掌門人士到之頗多,菁英少俠更是如雲集會,前者自是為了探知軒轅集的訊息,後者聽之有軒轅派親出嘉獎利物,更是趨之若鶩,殊不知諸多了不得的傳言便是軒轅派自己散播,為的便是教群豪會集,一者能讓更多人匡扶軒轅派聲譽,再者如此群豪,那些尋難者又豈敢羅唕?倒不是軒轅派恐於抵擋不住,只不過江湖仇怨纏夾之極,今日能敵,他日能擋,豈能日日拔劍,夜夜提防。
軒轅刑呵呵一笑,移步到擂台當中,單手一舉,說道:“今日既名為菁英大會,自不能虧待了諸位賢侄、少俠。本次大會,意在講武論劍,結識英豪,以便他日在江湖相見,不至刀劍相交。今日試煉點到即可,些許利物隻作嘉獎,不足掛齒,各位賢侄、少俠也不必大打出手,勝之敗之,乃江湖常事。呵呵呵,至於利物,倒是讓各位見笑了。”說著向師弟婁千雄做個手勢。
婁千雄會意,起身端起側桌上的精致香樟木盒,上台走到軒轅刑身旁,輕輕打開鎖扣,翻開頂蓋,當中錦布之上放著二物,左側是一本青紙書籍,上書四字“凌雲劍譜“,右側是一小小黃金鈿盒,鑲雕極為精致。
軒轅刑伸手取出,轉身展示,說道:“此乃本派劍譜之一,凌雲劍譜,雖非本派至上秘籍,卻也非內門弟子不得研習,其中所書劍道,不失嚴謹之余,亦能讓人開闊思緒,對劍法領略進境,極適青年子弟習練,即老拙自身也常常溫習,不敢怠慢。”
軒轅刑所言並非虛談,凌雲劍法,乃是數代習劍先祖不斷完善,著以供青年子弟進境之用,其中所含劍道,絕非小可,因此在群雄之前亮出此書,絕不失面。不過,軒轅派並非專攻劍道,多年來各方武學,根基都頗深,其中以《黃陵秘經》為至上法門,於單一劍法,也並不視之過重。
群雄中大門大派,得此書即可思索些對製軒轅派劍法的招數,至於小門小派、遊俠散客,自可拿去深鑽研習,在武林中便可小有地位。即便今日有意能技壓群雄之人,於此書之前也不過少年,豈能小覷不予重視?
眾人望見此書,皆都微微讚許。不少少俠更是眼中暗放精光。
軒轅刑見眾人見此書便有所動容,不禁暗笑,心想此書雖對本派也至為關鍵,不過此時也隻順隨而已。將秘籍放回木盒,小心翼翼端起那支黃金鈿盒。
眾人略都伸頭張望,見軒轅刑輕輕打開盒蓋,其中一枚殷紅丹丸,放於軟墊之上。不少年輕豪俠本以為有甚驚奇之物,不過一顆丹丸,昏昏暗暗毫無光彩,著實無趣。
隻些許掌門人士,眉頭一軒,心想,莫不是那件東西?皆往黃峒派黃天德處望去,見黃天德輕捋皂髯,臉上微微得意。
龍泉劍莊莊主扶正風一直未語,眉頭微皺,不時咳嗽,似身體欠佳,不意參與此會, 又不得不來,身後門人稀疏,一個俊雅的公子哥站其身旁,輕衫緩帶,雖然挺拔,卻不似習武之人。
扶正風視得軒轅刑手中之物,臉上登時青光一閃,用力捏了捏椅柄,口中喃喃擠出幾字:“九轉血華丹。“不過他身旁那輕衫公子卻視若無物,眼神左右遊離,似在尋什麽人。
軒轅刑托起鈿盒,望向黃天德道:“呵呵,黃掌門見笑。“又瞧向眾人,說道:“各位豪傑,此物乃十多年前,黃掌門予家父賀壽所贈,敝派不敢自享這九轉血華丹,一直珍藏至今。想當年黃掌門幸遇機緣才煉製十數顆,極為珍貴,其中功效想必在下不必多言,自望黃老哥即可了之一二……”
說著眾人即瞧向黃天德方向,果見此人雖長於軒轅刑,面目須發卻宛若壯年,可也不詭異邪乎,隻讓人眼前一亮。黃天德心中自是洋洋得意,不僅因自身這青春面目,更是以自己獨絕天下的煉丹大法為之自讚,不過卻也不敢太表於面,有失大宗師清范。
軒轅刑續道:“所謂延年益壽、青春常駐自是千真萬確。更有一事想必各位也有所耳聞,當年黃掌門一枚血華丹,千回百轉流入宮中,文宗大病不愈,臨崩之際,得以此丹,即刻康復,並精健多年,後因甘露之變,遭小人陷害而終,否則更能壽長。現今皇上當年便是見過此丹,遂迷煉丹大法,尋訪天下煉丹能手,而上清派趙歸真等輩卻哪裡濟得上黃掌門神通,東施效顰、邯鄲學步罷了。而青年才俊若服此丹更是固本培源,至於內力所增之效,慚愧,在下也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