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的時候真的可以是笑著的……

　　菜花安詳地躺在炕上，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夢中見到了父母，吃上了美味的飯菜。

　　但是死人……注定不會有美夢！

　　小黃安靜地趴在炕上，守在小菜花的身邊，不叫不鬧，眼神裡的無助擊碎了它所有的希望。

　　“老大，她她她……我……死……她……”

　　唐子禮語無倫次，瘋狂抓扯著自己的頭髮，當初的情況再一次上演，自己依然無能為力。

　　甚至這一次，他連妹妹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張旭站在炕前，遞給老王一個眼神，示意他把唐子禮拖出去。

　　老王會意，二話不說粗暴地揪著唐子禮去了院子，按在磨盤上，並瘋狂道歉。

　　他知道唐子禮現在的情緒已經崩潰，但讓唐子禮留在屋子裡恐怕只會耽誤張旭查探小姑娘的情況。

　　王芊雅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唐子禮，只能陪著父親守在唐子禮身旁。

　　“老王，你說好……好的……好……好……死了……”

　　老王:“………”

　　“死了……老王……她死了……”

　　“行，我知道，我都知道，聽話孩子，先別說話了，穩穩情緒……”

　　不然我老王都忍不住要揍你了！

　　老王輕拍著唐子禮的肩膀，像拍打著孩子後背入睡的父親。

　　但是手法……有些生疏。

　　……

　　屋內。

　　張旭上下查遍了菜花的身體，沒有任何詭異的力量波動，沒有任何外傷和內傷。

　　但她就是死了，死在唐子禮的背上，死在來這裡的路上，死的很安詳，沒有任何掙扎。

　　張旭想不明白，剛才還還好的小姑娘，怎麽突然就死了！

　　他看向小黃，眼神中帶著詢問。

　　這隻始終跟在最後面的小黃狗應該知道一切才對。

　　注意到張旭的眼神，小黃眼睛往這邊轉了一下後，又轉了回去，盯著小菜花沒了血色的蒼白臉頰。

　　“你想為她報仇嗎?”張旭問道。

　　小黃抬起頭，左右搖了搖。

　　“不想?”

　　張旭心生詫異。

　　這兩位感情這麽好，菜花出事兒，小黃竟然不想幫忙報仇?

　　這不科學！

　　“為什麽?”張旭忍不住問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為什麽不想替她報仇?”

　　“heng~”

　　小黃的聲音中滿是淒涼與悲傷。

　　“聽不懂！”

　　張旭心裡一陣煩躁。

　　小黃沒有再搭理張旭，也許它是想自己靜靜。

　　張旭將井蓋留在了屋子裡，陪伴小黃看守著菜花的屍體，一旦有什麽事情，井蓋可以第一時間預警。

　　走出廂房的那一刻，唐子禮跑上前來，這短短的半個院子的距離他竟然摔倒了兩次。

　　“老大，大哥，怎麽樣，查出什麽了嗎，有沒有查出什麽?”

　　看著近乎發瘋的唐子禮，雙眼中無助與期盼，張旭搖了搖頭，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外傷，沒有任何力量波動，我想不出來到底是怎麽死的！老王，你懂醫術，你進去看看吧……”

　　“好……”老王沉重地點點頭，邁步便往裡走。

　　“等會兒……”張旭拉住了老王的手臂，想了想，“小雅，你陪著老王進去吧……”

　　老王:“………”

　　你這是不放心我老王的人品?

　　裡面躺的要是個歲數大點的徐娘半老的那種，

我老王或許……啊呸，我老王不是那種人！　　老王有些生氣，剛要和張旭理論，卻被唐子禮一腳踹進了屋子裡。

　　王芊雅跟了進去，關好廂房的門。

　　張旭扶著唐子禮坐到了磨盤上，兩個大男人並肩而坐。

　　“老大，我好難受……”

　　“我知道。”

　　“她應該和我妹妹一樣大吧，兩個人都小小的，可可愛愛的，只是我妹妹比她要胖一點。

　　這也對，我家有錢，雖然家裡人都不喜歡我妹妹，但從來不缺她的吃穿。

　　我妹妹死了，她也算是過過好日子的……之前她死的時候，我甚至在竊喜，家裡最髒的一個人終於死了。

　　可是後來，後來你知道嗎，就是你跟我說我家裡死光了的那時候，我的心很疼，而腦子裡浮現出的第一副面孔，竟然是我的妹妹，那個從出生就被我討厭的妹妹！

　　我很愧疚，我想補償她，所以在搬到你家隔壁後，我用一百兩買了很多很多紙扎品，有大房子，有小孩兒的玩物，有衣服，也有紙錢……”

　　張旭心裡揪了一下。

　　一百兩，那得買多少啊！

　　你妹妹在那邊也用不完啊！

　　“燒完那些東西之後，我內心的愧疚少了一些。

　　這次跟你來山裡，也是為了散心。

　　可是你知道嗎，當我昨天在飯桌上，看到那個躲在門後，清澈的眼睛緊盯著桌上的肉，衣服破破爛爛的小姑娘時，我又想起來小雅了。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叫她小雅，好像……

　　你知道的，我平時愛乾淨，但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直接拿起一塊肉包在隨身的手絹裡，還塞進了懷裡。

　　吃完飯，我打聽了小姑娘的住處，但我沒好意思去，我怕你們說我同情心泛濫，我怕你說我是因為想起了親妹妹才……

　　所以，我晚上偷偷地去，偷偷地把藏好的肉帶給小菜花吃。

　　我就知道她會很喜歡吃肉，我就知道她會很高興……

　　你說她怎麽就死了呢，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怎麽就有人要殺她呢，怎麽就……”

　　唐子禮忽然面色一怔，捂著臉嚎啕大哭。

　　他覺得最後一句話，別人都有資格說，但他自己沒有，他不配！

　　曾經，還住在那座大宅子裡的時候，他看著跳泥巴坑的妹妹，心中生出過殺意，恨不得將唐子雅千刀萬剮！

　　所以，人……有些人，真的是會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下死手的！

　　“你知道你妹妹如果看到現在這一幕，會想什麽嗎?”

　　張旭的手搭在唐子禮的後背上。

　　“她會……她會嘲笑我的吧……畢竟當初我……”

　　“不！”張旭打斷了唐子禮的話，“小孩子的世界是乾淨的，她只會覺得，那個可怕的哥哥，終於變好了……她會很開心，因為……她也終於有一個好哥哥了！”

　　唐子禮身子一顫，哭聲漸停，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張旭起身，去屋裡倒了杯水，拿給了唐子禮。

　　唐子禮沒接。

　　張旭便直接捏住唐子禮的下巴，將水灌了進去。

　　“喝完這杯水，你就可以徹底放下這些事了。”

　　“我不行……”

　　“嗯。”

　　這時，廂房的門開了，老王面色難看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唐子禮瞬間抬頭看了過去。

　　張旭也看著老王，等待一個說法。

　　感受到二人眼神中的希冀，老王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她就像一個壽命走到盡頭的老人，壽終正寢，散盡了最後一絲生氣……”

　　就像是嬌豔了一季的花朵，順著自然進程，悄悄地枯萎凋零。

　　菜花壽終正寢……這可能嗎?！

　　“我想進去守著她。”

　　唐子禮聲音很平靜，臉色卻很難看。

　　“去吧。”

　　在確定老王沒有多余的話要跟自己說之後，張旭出了門。

　　他去了村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