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席卷大地。
小山村內,“女兒,今天集市上王家公子對你的眼神不言而喻啊!”老顧說。
老顧的女兒千惠,細皮嫩肉膚白貌美,是山溝裡少有的姿色。
千惠說:“爹你什麽眼光,小王眼看有四十了吧!他又老又醜,油頭垢面頂著肥肚腩惡心死人了,你怎麽就看中了他?”
“這不正好嘛!”老顧眉飛色舞:“你想啊,老王膝下獨子,老王一死,家產都是小王的,小王年紀也挺大了,加之這體型,活不了多久的。到時候王家這偌大的家產,不就都是咱家的了嗎?”
千惠尷尬地搖搖頭:“不,爹你就打消這個念頭吧,我不會答應的。”
老顧一聽氣血上頭,怒罵道:“你就打算以後嫁給像爹這種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麽?還是不知哪天就會守寡的獵戶?甚至是就知道滿嘴跑毛驢連地都不會種的窮秀才?女兒啊,你要懂事,爹都是為你好!”
“爹,你就別貪戀人家錢財了,多行不義必自斃!”千惠說。
“什麽斃不斃的?這又是什麽狗屁不通的玩意兒?肯定是那窮秀才教你說的!這種敗類,地麽從來不種,四處混吃討喝,整天張口閉口之乎者也,跟個傻子一樣!以後不準你和他有任何來往!”老顧罵道。
千惠生氣道:“我喜歡誰是我的事情,你管不著!”
老顧頓覺一陣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緩過神:“好了哇,翅膀硬了,爹管不動你了,既然爹管不動你了,那爹活著也沒意義了。”說完抓起床單拋向房梁,準備上吊。
千惠趕忙攔住老顧,卻怎麽也執拗不過。
“爹,我錯了,我聽你話還不行嘛!”千惠哭道。
“那你願意嫁到王家嗎?”老顧問。
千惠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女兒啊,以後你就知道爹的良苦用心了,甜言蜜語誰都喜歡,但不能當飯吃!遇到的人再喜歡,也還是繞不開柴米油鹽!貧窮夫妻百事哀,你母親當年因為吃不上飯活活餓死了,你知道爹心裡之苦嘛!爹不想讓你這輩子忍饑挨餓,更不想步你娘的後塵,所以,你要聽爹的。”老顧苦口婆心道。
“嗯。”千惠心灰意冷地回了句。
老顧喜笑顏開:“好,我這就去提親。”
一個月後,剛下完雨的山路泥濘不堪。
一群人將老顧家堵了個水泄不通。
“老顧,在家嗎?”
“老顧,你開門啊!”
“老顧,開門啊!”
“別和他廢話了,給我破門!”一油頭垢面挺著大肚腩的男子罵道。
家丁瘋狂地踹著門,門上滿是泥漬的腳印。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了,裡屋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抱著驚恐不已的千惠蜷縮在角落。
“小娘崽子,敢逃婚!”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男子不是別人就是小王。
老顧趕忙護住女兒:“你住手!彩禮我會退給你,還請你放過我女兒,這門婚事不結了!”
“不結了?靠!老子我頭婚就遇上你這家子傻玩意兒,現在你們不結了?那老子算啥?二婚?”小王吼道。
千惠一把掙開老顧破口大罵:“我來你家才幾天,這幾天我是怎麽過的麽?”千惠掀開衣袖,露出滿身淤青:“開心就打,不開心也打,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人!我是受夠了!”
“不聽話打你兩頓怎麽了?怎麽了?啊?”小王飛沫四濺。
“你個蠻不講理的東西,
打女人算個孬?”千惠罵道。 “好哇,你爹貪我家錢財勢利,處處巴結我爹!我爹著了你家的道,整天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抱孫子,逼我趕緊成家,現在好了,遂了你家的願。不過我不是我爹,我有手段對付你們!”小王道。
“我們願意賠償還不行嘛!”老顧懇切道,他悔不當初。
“賠償?我像是缺錢的人麽?廢什麽話,給我抓回去!”小王懶得再糾纏,吩咐下人將千惠架了回去。
任憑她死命掙扎,老顧苦苦求情,小王毫不理會,帶著眾人走了。
王家,老王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起身,走到被家丁鉗製住的千惠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翅膀這麽硬,你當我王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麽?”
“放開我!放開我!”千惠掙扎著。掙扎間,一腳將老王踹翻在地。
“哎喲!”
“爹你沒事吧!”小王趕緊扶起老王:“王八蛋,把這潑婦給我關進柴房,餓她個三天,滅滅她的銳氣!”
吱呀一聲,柴房門關上了。
柴房內除了門縫裡透出的光亮外,漆黑一片。角落裡時不時傳來老鼠的叫聲。任憑她怎麽哭鬧,回應她的只有小王的罵聲。
她絕望極了,蜷縮在角落顫抖不已,雙眼被淚水打濕。
太陽落山,柴房內伸手不見五指。一陣餓意將她從渾渾噩噩中拉出。她跑到門口拍打著門,邊喊邊哭:“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放過我吧!”
“不行!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長記性的,三天就三天,一刻都不能少!”小王饒有興致地衝柴房喊話道。
千惠心生絕望。
勉強撐過了第一天,滴水未進的她消沉不已。
雞鳴響起,第二天開始了。
四周逐漸亮堂,她的意識也逐漸清醒。腹鳴聲傳來,沮喪感油然而生。
她的嘴唇微微發白,皮膚乾癟,哭花的臉上不見一點姿色。
她盡量使自己分神,好讓時間過得更快一些,奈何饑餓感每每將她拉回現實之中。
一隻老鼠從她身旁經過,嚇得她哇哇大叫。
“嚷嚷個毛啊!”小王走到柴房前,猛地踹了門一腳。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跑了!”千惠嘶啞著嗓子急切道。
“別跟我來這套!柴房又不是沒東西吃!餓不死的!”小王罵道。
“啊?哪有吃的啊?”
“這不滿地都是麽?這麽多的老鼠蟲子,你敞開吃!哈哈哈!”小王癲狂地笑著。
千惠癱軟在地,嘶啞著喉嚨乾哭不止。他想起自己年邁的老父,不由得揪心了起來。
她開始悔恨自己的行為,擔心著遠在家中的老父會不會因為自己而受連累。她越想越慌張,越想越內疚……
太陽又下山了……千惠哭累了,昏睡過去。
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吱呀一聲,門開了。
老父身穿蓑衣頭戴鬥笠,一把將她抱起,冒著瓢潑大雨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坑坑窪窪的山路泥濘不堪,老父踩過水坑,泥水濺起,弄髒了老父的小腿。
雨水砸向她的臉龐,她睜不開雙眼……
她醒了,頭頂處漏著雨,打濕了她的腦袋,也打斷了她的美夢。
她張開嘴,貪婪地接著雨水……
老鼠吱吱叫著,仿佛正嘲笑著她的落魄。
“爹,快來救救女兒吧!”千惠內心不停地呼喚著……
第三天的陽光透進門縫,使得漏雨的柴房越發潮濕了。千惠憔悴地如同癡子般:慘白的嘴唇,無神的雙眸以及布滿淚痕的面頰……
腸胃咆哮聲不斷。門口掃地聲傳來,她勉強直起身,顫顫巍巍走到門口:“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死了!”
“少奶奶,少爺吩咐過,誰要是給您飯食,也要被關三天,所以求您不要為難我。”掃地的家丁道。
“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要餓死了!”千惠嘶啞著嗓音急切道。
“小姐,我真不能……”
“幹嘛呢幹嘛呢?”小王閑庭信步地走過去:“怎麽了?”
家丁說:“少爺,小姐說她要餓死了。”
“怎麽可能!柴房遍地都是老鼠,怕死就吃啊!”小王戲謔道。
“老鼠!”千惠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連滾帶爬地找尋著老鼠。
“老鼠!”
“老鼠,你在哪呢?”
“出來啊!”
“救命啊……”
“求求你讓我吃了吧!”
千惠瘋了。
“吱吱~”
千惠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撲向老鼠,老鼠嚇得四處逃竄。
“別跑啊!”
“別跑啊!”
千惠愈發癲狂,死命追著老鼠不放。
終於,千惠抓住了老鼠。
老鼠奮力掙扎著,千惠看著老鼠,癡癡地笑著……
“差不多可以放出來了,再關下去真出人命就麻煩了。”院子裡傳來老王的聲音。
“父親說的是。”小王說:“把她放出來吧。”
“是!”
“吱呀……”柴房的門開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探出頭,嘴邊留著血漬,手中還握著半截老鼠。
小王胃裡一陣抽搐,他對下人招了招手:“帶下去洗漱吃飯,然後就讓她休息。”
“是,少爺!”
“兒子啊,爹時日無多了,爹這麽著急要你成家無非就是為了抱孫子。爹也就剩這點心願了。這娃子雖然是為了咱家的錢財才來的,但人樣確實不錯。你瞧你五大三粗的,人家也只能看在錢的份上和你成家。兒啊,我了解你,你是個眼睛裡容不下半點沙子的人,以後盡量對她好點,別動不動就打人了!再怎麽說也是你媳婦,要是傳出去, 會毀了名聲的!也怪爹不好,爹當年窮,你娘家裡有錢,於是入贅於她家。你媽也五大三粗的,所以你也……唉,這就是我指定你必須娶這娃子的原因,為的是下一代不再像你般……唉!舊事不提了,反正呐,趕緊和她生一個,之後你要休了她也好納妾啊也罷,爹不攔著你!山溝裡長相還可以的女娃子少啊!”老王苦口婆心。
小王誠懇道:“孩兒知道了。”
房間內,小王看著面無血色的千惠不免有些心疼。
“好點了嗎?”小王問。
千惠咧嘴傻笑著,笑容猙獰可怖。
“我知道我有點過分,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打你了,只要你願意好好過日子。”小王態度誠懇。
千惠不改猙獰可怖的笑容:“老鼠……老鼠……不要跑……讓我吃……”
小王的心裡咯噔一下,千惠傻了。
父親的話在他腦海盤旋:爹這麽著急要你成家無非就是為了抱孫子;你要休了她也好納妾啊也罷,爹不攔著你……
終於,他想通了,一把抱起千惠,行了房事。
過了幾天,“大夫,怎麽樣了?”老王急切道。
大夫說:“不打緊,只是泄了精元後,寒氣趁虛而入,受了點風寒而已,按時吃藥就好了。”
“那好,謝謝大夫!家丁,替我送送大夫。”老王道:“兒啊,好點沒?”
小王言語含糊道:“爹,我渾身都疼。”
“好好休息吧,按時吃藥很快就好的。”老王安慰道。
殊不知,此病並非風寒,而是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