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依舊沒醒,熟睡了似的。
“起來了,別睡了!”老縫走近推了推,哪知那人渾身冰涼。老縫慌了,自己錯手殺了人。
這可怎麽辦?被衙門知道了可是殺頭的重罪!完了完了,這回死定了!要不收拾東西跑路吧,但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躲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況且偌大的家業就這麽白白拋棄了?
不行,這絕對舍不得的!
那人也該死,他不挑釁我我也不會錯手殺了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幸好那時候夠早,天還沒亮,人們都還沒起床,應該沒人看到……
隻怪這家夥出言不遜,也該死!
老縫的心理從恐懼逐漸轉變成憤怒,他坐立難安,忽然一個邪惡的念頭閃過:“為何不將他剁成肉餡呢?只要我蔥薑蒜大料下去哪還有人吃得出是人肉還是豬肉?對對對,就這麽辦!”
老縫檢查了門窗,確定無誤之後,將那人扛到案板上,舉起屠刀一通亂砍。
屍體被大卸八塊,肉被從骨頭上剔下來……這一忙活就是大半天,血水濺得老縫滿身都是,案板四周一片狼藉。老縫活生生成了一名屠夫,包子鋪也成了屠宰場。
老縫開始熬起了肉汁,內髒脂肪隨著大料一起下了鍋……
一顆頭顱令他束手無策。
他一把握起頭顱,後腦杓的地方明顯能摸到碎裂的頭骨。擀麵杖揮舞的畫面在他腦海重複著。
就這麽呆立了許久,直到油鍋裡飄來油脂的香味。
他回過神,拿起剔骨用的小刀將眼珠摳出置於油鍋,油花四濺而起,臉頰上的肉也隨之片了進去,最後是腦髓。
他拿起廚杓攪拌了一番,香氣四溢,隨即關上鍋蓋,拿著血淋淋的碎骨走到後院,抬起石頭就砸。
毒陽照向大地,老縫臉上滿是細密的汗珠。他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砸擊著,顱骨已然粉碎,緊接著是脊椎、胸骨……
四肢的骨頭徹底難住了他,任憑他怎麽使勁,卻怎麽也砸不碎。
他也思索片刻,直接上剁骨刀將其剁成一段又一段,隨碎骨一同丟進油鍋。
煮了許久,他拿起廚杓舀起油湯。油湯金黃澄亮,香氣四溢,他滿意地點點頭。
油脂熬完後,他思來想去,怎麽都感覺不妥,於是倒出油鍋內金黃澄亮的油脂,碎骨殘渣置於後院牆角的醬缸內。
忙完一切的老縫打了盆水,準備洗把臉休息,銅鏡裡映照出他那陰森恐怖的面龐。
之後的老縫倒頭就睡了。可能是因為太累,老縫一覺醒來隻覺一切都像在做夢,直到看到床邊放著的滿是血漬的飯單。
他起身隨手抓起飯單,來到廚房收拾起了殘局。
血水早已凝固,老縫一遍又一遍地拖著地,水桶一次又一次地打滿了水,就這麽忙活了大半夜,才勉強算清理完畢。老縫癱坐在椅子上,敞開窗戶吹散室內的血腥味。
休息了一會兒,他起身開始打肉餡。
兩把菜刀飛快地剁擊著碎肉,肉花飛濺,老縫表情木訥,如同一部絞肉機。
包子做得差不多了,老縫上蒸籠,不一會兒第一籠包子就出爐了。他掰開一個,肉湯澄黃發亮,香氣撲面而來。足足一整天滴水未進的老縫不由得流起了口水。一口下去,肉餡比平時更加細膩,口感更加豐富,湯汁更加鮮甜。老縫不由得又拿起兩個吃了起來。
沒曾想,老縫拿新肉做了包子後,生意突然爆火!
這完全出乎老縫的意料。
老縫數著營業額,看著僅剩些許的肉餡,不由得擔心了起來。誤殺的恐懼早已消散,對新肉的貪婪愈發湧上心頭。 “唉!”老縫深深歎了口氣,他盯著蒸籠分了神:倘若再用回豬肉,味道必然趕不上新肉!生意大打折扣不說,指不定新肉的來歷還會被人懷疑。老縫糾結著,突然鄰居打斷了他的思路:“老縫,還不收攤啊,這都快吃午飯了!”
老縫回過神,連忙對其打招呼:“不好意思,累壞了,忘了收攤了。”
“今天我媳婦回老家了,這個月我一個人在家,自己也懶得煮了,隨便扒拉一口得了!聽說你家的包子最近改良了配方,賣的非常好!”鄰居是隔壁的租戶,是個外地人。
“是是是,全新的配方,增加了好幾味香料!”老縫滿臉堆笑著。
“難怪這兩天你家排著長龍。給我來倆!”
“好咧!”老縫拾起兩個包子遞給他。
“謝謝啊。”那人回了句。大口吃著包子,美美地咀嚼著,不由得連連讚歎。澄黃的湯汁流了出來,那人自言自語道:“奇怪,豬油怎麽是澄黃色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鄰居的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老縫不由得緊張起來。鄰居定是察覺到什麽,心裡盤算許久,此人絕不能留!
老縫趕緊收攤,心裡盤算起了對鄰居下手的計劃。
老縫與鄰居僅一牆之隔。他在圍牆邊踱步著,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他一直沒有休息,一直惶惶不安到深夜。
終於,他下定決心了。他拿拿起擀麵杖,貓手貓腳地翻上圍牆。哪知年久失修的圍牆根本承受不住老縫的體重,嘩啦一聲坍塌了,老縫摔得夠嗆。
聲音驚動了準備入睡的鄰居:“誰啊!”
鄰居來到院子,看見倒在廢墟中的老縫,連忙過來一把拉起:“老縫,你怎麽了?”
“野貓偷吃我的包子餡,我攆野貓呢。”老縫急中生智搪塞了一句,面色凝重不敢抬頭。
鄰居說:“這破牆我老早想修了,只是你做早點生意的,白天得睡覺,怕影響了你休息。你放那吧,做生意要緊,這牆明兒我來修。”
老縫連連道謝。趁鄰居轉身之際,老縫掄起擀麵杖朝鄰居後腦杓就是一棍。鄰居滿臉錯愕,癱倒在地。
老縫絲毫不含糊,掄起擀麵杖又是一通亂砸……老縫越發癲狂,直到鄰居的頭顱完全變形他才停了下來。
遠處的屋頂上,白夜狂笑不止,猩紅之月當空而懸。
當夜,老縫便化身暗影,將鄰居啃食大半。飽餐之後,老縫逐漸恢復人樣。
白夜片刻未曾離開,這一幕他看在眼裡,他自言自語道:“發生了有意思的事情了……”
老縫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鄰居錯愕不已。待回過神後,他機敏地四下環視了一遍,將屍體扛回廚房……
“是這裡沒錯啊。”任平盯著羅盤說了句。
“頭兒,你說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興師動眾地把我們大夥拉來幹嘛啊,休息不好了肯定影響工作效率!”呂超打著哈欠說。
“指不定還影響壽命!”付強說。
“可不嘛,住我隔壁的小夥子,和付強一樣,天一黑就出去花天酒地,白天倒頭就睡。後來猝死了。”張成說。
“哇!真的假的!付強,你要節製小心猝死啊!”呂超陰陽怪氣道。
“閉上你的狗嘴!”付強罵了句。
“眼看就要天亮了,乾脆扒拉兩口再走吧。就當出來吃早飯了。”周寬指了指眼前的縫記包子鋪。
“被你一說還真有點餓了!”李雷摸了摸肚皮道。
“隊長……”張成怪笑道,眾人也將目光看向任平。
任平搖搖頭:“行吧,這頓我請!店家,來一籠包子!”
眾人找位置坐下,“好咧!”老縫滿臉堆笑,緊接著一籠剛出爐的包子被端上了桌子。
“哇,老板你這包子真的可以啊,香得不要不要的!”呂超大口吞咽著,口齒不清道。
老縫在一旁乾乾地笑著。
不一會兒,一籠的包子被眾人消滅得精光。
“這包子不錯啊,要不打包幾份回去改善夥食?”付強說。
“對啊,竭倉那三腳貓手藝煮的大鍋飯難吃極了,我都瘦了不少!”張成說。
眾人連連點頭無不叫好。
任平無奈地搖搖頭:“你們這群飯桶!店家,二籠打包!”
“好咧!您慢走!”老縫依舊滿臉堆笑。
天亮了,老縫的包子鋪前人頭攢動。
“這家包子鋪自從改良了配方之後啊,那肉餡真的是棒到不行!”
“是啊,我都連續光顧了好幾天了。”
“我從來沒吃過這麽棒的肉餡!”
“本來我是李記的常客,但李記的味道完全比不上現在的縫記,我呀,大清早就起來了,跑了幾條街道來到這裡,大夏天的圖個啥?還不是就為了縫記的那口包子嘛!”
“對啊!”
眾人七嘴八舌,對縫記的包子讚賞有加。
老縫生意火爆,鄰居的肉也眼看見底了。他不由得又發起了愁:沒有穩定的肉源實在令人頭疼。
老縫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為肉源的問題苦不堪言。
想破頭皮之際,一道靈光一閃而過,起身拿起紙筆寫著:招收學徒工,包吃包住,包教手藝。
老縫洗了把臉,急匆匆地去了人才市場。
人才市場內人頭攢動,老縫找了一位置坐下,將招工啟事張貼了起來。不一會兒求職的人蜂擁而至。老縫挑了許久,求職的不是附近的住家就是三五人一起出來打工的,招這些人後患太大,老縫想都沒想直接回絕了。
唯獨一個木訥的男子引起了老縫的注意。那人膀大腰圓,看上去老實且略微呆滯。
老縫滿意地點點頭,心想著能打更多的肉餡。幾句簡單的溝通後發現那人腦子有點慢。
“就你了!”
回包子鋪的路上,那人囉嗦了一路,老縫也只是隨意附和著。
“老板你真好,不像我之前乾的煤礦,吃飯要扣工錢不說,到頭來前後兩個老板都跑了!活白乾,工錢也結不到。”
“煤礦?”
“對,就在城外不遠的村子裡。第一個老板是當地的商人,據說礦洞塌方,賠了個血本無歸跑路了。第二個老板是村長家的兒子,但不知道為什麽,村長的一家子也全都跑了。我們就倒霉了,整整兩個月的工錢啊!”
老縫說:“煤窯那邊還有多少工人?”
“本來有五十多個, 都在苦等老板回來。但許多人失去了耐性,基本都跑了,那邊還剩十來人的樣子。”
老縫點點頭:“我們到了。”
老縫簡單地安排了食宿,並讓他洗了個澡。一切妥當後,老縫拿了一堆被褥鋪在案板上:“我這床位有限,你就睡在案板上吧。”說著指了指已經鋪好被褥的半扇門大小的案板,那人也不含糊,哦了一聲倒頭就睡了。
深夜,老縫化身暗影,將罪惡的雙手伸向男子……
獵影隊的馬車再次停在逢記包子鋪前。
“哎呀,隊長你能靠譜點嗎?”呂超愈發不耐煩,眾人也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任平嘴硬道:“怎了,想請你們吃個夜宵就這麽不給面子嗎?店家,上一籠包子!”
“好咧!”老縫依舊滿臉堆笑,不一會兒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上桌了。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抱怨個不停,任平極度心灰意冷。
“你們不覺得這包子吃完特別膩嗎?”李雷說了句。
周寬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
付強放慢了咀嚼速度:“我也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張成卻依舊胃口滿滿,胡吞海塞著包子口齒不清道:“你們是不餓,不想吃就少吃點!”
呂超說:“就是,隊長摳餿餿的難得請吃飯,有的吃不錯了,還嫌這嫌那的,真是包子堵不住嘴!”
付強白了一眼:“你倆別噎著!慢慢吃!”
就這樣,眾人兩次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