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親和堂,這是一家裝修較為豪華的鋪子,門面頗大,門面旁還有個大門,門上有一牌匾刻著“王府·親和堂”五個大字,有家丁守著,這是自家產業,連帶房子一起,裡有內院內堂,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二人到明來意,在一雅間中見到了老郎中王鈺,留著山羊胡,頭頂綁了一個藍色小結,一衣黑白相交之袍,看起來穩重幹練,聽到二人的訴求,抱過孩子看了片刻,有模有樣,又看了看著夫妻二人,眼光在江若雪身上離遊了一會兒,回過神之後也是眉頭緊皺,沉思了一會兒說:“這孩子身患惡疾,難以痊愈,老夫救是能救,只是要用珍貴的藥物以及老夫真氣相結合醫治,但會折損老夫元氣,無三五年恢復不得。”說完把孩子給江若雪抱著。
蘇世平聽到能救孩子,很是高興,起身就給王鈺作揖道:“大夫您救救我兒,我願意給您做牛做馬償還,求您救救他。”
江若雪心疼的看著蘇世平,想王鈺說這話:“這郎中說這話意思是能救,但是要付出大代價,我們又有什麽能付出呢。”但是聽到能救孩子,卻也多了一絲希望,也是給王鈺微蹲行禮,求他救蘇晏一命。
王鈺思索了片刻:“那你們帶了多少銀子?”
蘇世平連忙說:“我們身上還有五兩銀子,夠不夠,不夠的話我給您幫忙乾活補償。”
王鈺哈哈笑道:“五兩?二位莫不是在說笑吧?救這孩子不僅需要珍貴藥材,更重要的是需要老夫的真氣,需配合醫治七七四十九日方能見效,至少也要三千兩才能救他。”
“三,三,三千兩?”二人聽到這話便像是晴天霹靂,這是天文數字啊,兩個人做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麽多錢。
王鈺又姍姍道:“雖然你們是邱老布的朋友,但是只有五兩銀子,我也著實是難辦啊。”說完他沉思了片刻,從後面抽屜中取出幾張紙,上面寫著些字。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這是賣身契,你們簽了畫押給我王府做家奴,用以抵這醫治的費用,這樣便好說了。”王鈺說完把紙遞給他們。
江若雪盯著紙,蘇世平也不認識多少字,他看著江若雪,咬咬牙對王鈺說:“大夫,我簽,我簽,我給您做牛做馬,求您救我兒。”
王鈺微微笑道:“老夫是說,你們都得簽,包括他。”指了指蘇晏,然後又說:“我給他治好病,讓他在我王府做些活,也能有口飯吃,你們一家人也不用分離,何樂而不為?”
江若雪臉色慘白的心想:“原來是設了局讓我一家人陷,實在是歹毒,可萬一這大夫真能救晏兒一命呢?難不成我們一家三口就永遠在這王府做下人了嗎?”。蘇世平看向江若雪,這時江若雪正看著裹中蘇晏,手微微顫抖說:“平郎,我們先去蘇嵐府找老酒鬼,不行我們再回來這裡給晏兒治病。”說完正起身要離開。
王鈺手揮了揮微微笑著說:“無妨,把診治費五十兩銀子付了便能走了。”目光卻還是在江若雪身上盯著。
此時蘇世平如何還能不知這郎中想空手套白狼,要他一家三人一輩子為他做牛做馬,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便起身扶起江若雪說:“大夫,我們身上真的只有五兩銀子了。”
王鈺突然冷若冰霜的說:“那這賣身契你們是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了。來啊!”說完一拍桌子,便有幾個拿著木棍的家丁衝了進來。蘇世平未曾與人伸過拳腳,哪見過這架勢,卻是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江若雪也是抱著蘇晏咬著嘴唇說不出話。 蘇世平便哀求道:“大夫,求求您,發發善心,讓我們走吧。”說完從懷中取出五兩銀子放在桌面上。
王鈺哼了一聲,說:“讓他們把這賣身契簽了。”
話音剛落,幾個家丁準備動身,便聽到幾聲“啪啪啪”的掌聲從門外傳來。
“精彩精彩,這華都裡都沒有王法嗎?你們竟乾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也不怕遭天譴嗎?”只見一名身穿了件暗水綠寶照襴衫,腰間系著暗灰連勾雷紋腰帶,留著飄逸的長發,眉下是美目盼兮的眼睛,體型修長,溫文爾雅,年輕男子左手負立,右手拿出別在腰上的一把紙扇,頭上頂著一襆頭,英氣十足,看似十七八歲的樣子,“噗”的一聲打開紙扇,輕輕揮了起來,有些玩味的緩緩走過來。
王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這男子,嚴厲道:“閣下是誰,我王府的事情與你何乾?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男子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我是誰?我只是江家的一位下人,今日這事我不遇上還好說,遇上了王法不管我就管,至於我是怎麽進來的,你這牆啊,攔攔驢子還差不多,攔不住我。”說完用扇子指了指那院子的圍牆。
王鈺心想:“江家的人?怎麽會在這裡出現,管我這閑事做什麽?但是一個下人敢在我王府如此囂張,得給他點顏色瞧瞧。”立即重重“哼”了一聲說:“你一個江家的下人竟敢管我王家的事,莫不是嫌命長了!來人,把他的腿給我卸下來,看他還跳不跳牆!”
說完幾個家丁掄著棍子一擁而上,直往這男子的頭掄去。
只見這男子也是不慌不忙,輕易的便躲過幾棍,左邊的家丁甩棍子沒甩著,便往右邊踏步,男子的膝蓋重重的戳在了這名家丁的肚子上,家丁瞬間倒地捂著肚子大叫,失去戰鬥力。另一名家丁瞧準機會掄著棍子給男子當頭一棒,這男子眼疾手快,便用扇子一擋,竟擋下了,然後又是一腳踹到這家丁肚子上,三下五除二,幾名家丁便倒地哭爹喊娘的。
王鈺見此狀臉色緊張,起身想跑,但是這男子眼睛還一直盯著他。
這男子臉不紅心不跳的緩緩走到王鈺面前,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臉說:“就你這些家丁,來一百個也不是我對手。”然後看了一眼蘇世平一家子,又轉頭扯著王鈺的胡子,疼得他直叫“哎喲,疼疼疼”這男子並不松手,反而更用力,“哼”了一聲說:“你們王家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的家奴是你這般騙來的吧?你就是瞧人家這小娘子清秀,想騙到你王府做丫鬟,是不是?”
這王鈺便是個欺軟怕硬的骨頭,聲音都尖了起來,說:“是是,爺,這位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先松手先松手。”
男子便松開了手,問道:“那這賣身契還要不要簽了?”
王鈺連忙摸著嘴邊蠕動嘴唇說:“啊?不簽了,不簽了。”
男子又問道:“那這診斷費還給不給了?”
王鈺連忙搖搖頭擺擺手說:“不用給,不用給。”
男子微微笑了起來,走到蘇世平夫婦身旁,用扇子指了指這一家人說:“那,你嚇到了這二位,是不是應該賠些損失費?”
王鈺“啊?”了一聲,又趕緊點頭稱是,又小心問:“那那那賠多少是好?”
男子想了想說:“一百兩吧,不多不少,剛剛好,給銀兩吧。”
“給給。”王鈺連連點頭從櫃子中取出一張銀票,送到蘇世平手上,又走到男子身邊微微供著腰問:“爺,滿意否?”那男子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
蘇世平此時連連塞回銀票,說:“使不得使不得,只要這位先生能讓我們走我們就感激不盡了,如何還能取這銀子。”
男子給推了回去,說:“哎,無妨,小哥你盡管拿著便是,這只是給這惡人一些教訓,收下吧,也能讓你們生活好過些,對這老兒而言,不過是一頓花酒錢罷了。”
蘇世平拉了拉江若雪的袖子,此時江若雪還有些驚魂未定,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是啊,這我們不能收,只要能放我們走就好了。”
男子用手肘杵了兩下王鈺,王鈺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心想:“碰硬茬了,趕緊走了得了吧。”立即笑著走過來說:“二位貴客,這是在下的一些心意,二位務必收下,不然我這心裡難安,兩位也不想我內心遭譴責吧。收下,收下。”說完就把銀票拿著塞到蘇世平的懷裡,然後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二位還要去蘇嵐府給孩兒治病,我就不留二位用食了。”
蘇世平還想說些什麽,那男子便拉著他的衣袖往前走了,邊走邊說:“走吧走吧,跟我來。”
二人便跟著他走了。
王鈺送走了幾位瘟神,送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小子是江家的人?我怎的沒見過,若是被我知曉是冒充的,有你好看的,這帳我記下了!哼!”在王府門口一甩袖子便進府去了。
那男子帶著這一家三人到了一處客棧門口,此時有幾輛馬車和好些人正在等著,有拉貨物的,有拉人的,還有騎馬帶武器的漢子,一看就是有些來頭的隊伍。一行人見男子回來,都拱手道:“公子回來了。”見還有兩人抱著一孩子,便又問:“這兩位是?”
男子看了看他們,說:“是我朋友,他們跟我們一起回去,讓他們上我的馬車吧。”
幾人拱手稱“是”,然後請兩人上馬車。
兩人並不動,可能是被那布莊老板跟王鈺騙過,已經害怕了,江若雪好奇問道:“公子,感謝您的搭救,但您這是去哪,怎的還要我們跟你一起去?我們此時有要事在身,要去給孩兒瞧病,恐怕不能同行。”
那男子並不回答她的話,自己上了馬車,然後用掀開簾子看著他們說:“你們不是要去蘇嵐府找二階堂嗎?上來吧,我也是去那。”
兩人四目相對,蘇世平開心道:“那太好,若雪,走吧,這車隊順路捎我們去,這就省事多了。”江若雪點點頭不多說,蘇世平牽著她上了馬車。
蘇世平在馬車上坐下後對這男子拱拱手說:“多謝公子搭救,在下蘇世平,這是我內子江若雪還有我孩子。”
那男子也不說話,便把襆頭一摘,盤著的烏黑秀發傾瀉如墨落下,原來,他(她)是女子身。此時看,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雖不加修飾,長發秀秀,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此時兩人都看呆了,想不到她竟是女子身,竟還長得如此好看,見兩人都挪不開眼睛,她便咯咯笑了起來,說:“不好意思,騙了二位,出門在外,喬裝打扮一番少些麻煩。”
江若雪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哪裡話,我夫妻二人還沒好好感謝您,若不是您救了我們,恐怕我們就真的要在那王府做牛做馬一輩子了。”說完推了推蘇世平。
蘇世平也是有些被這女子驚豔住了,簡單作了一揖說道:“是啊,多謝姑娘,救了我一家,真不知該如何感謝。”
女子回了一禮,笑著說:“不必客氣。”
江若雪問道:“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我們在王府受困的?”
女子笑了笑說:“我此次隨馬車隊伍出來給師父進些藥材,剛好得空來瞧著衣物胭脂,你們在布莊的時候我也在布莊,只是你們未看見我,在那我聽你們說要去蘇嵐府找二階堂我便好奇,就跟著你們到了王府,然後我便進去瞧瞧了。”
江若雪二人恍然大悟,點點頭,蘇世平又是拱手道謝。
這女子看了看江若雪懷中的蘇晏,孩子有些哽咽,像是在哭泣,卻不哭出聲,想了想微笑攤攤手說:“能不能讓我抱抱孩子。”
此時馬車還未啟動,只是還在原地等著,江若雪點點頭便起身把蘇晏給女子接過,她盯著孩子看了一會兒,問道:“孩子叫什麽名字呀?”江若雪回道:“蘇晏,晏姓的晏。”
那女子喃了一句:“蘇晏。”緊皺眉頭的問:“這孩子像是病入膏肓的跡象,可惜我救治不了。那你們從何而來,又怎會知道蘇嵐府有二階堂?是有人給你們指路到那去嗎?”
江若雪見這女子並無惡意,人還很好,便無防范了,便把事情原委跟她說了,說著眼睛又不禁濕潤了起來。
女子終於明白了原委,甚至還有些開心,跟二人說:“原來如此,你們是我師伯引到這裡的。”二人便更加好奇了,女子接著說:“那大和尚就是我師伯,他與我師父一樣,性格古怪,竟把菁芙草贈與你們,可見對你們是多好。這倒也是緣分驅使,我們能在這相見,這孩子也與我同姓,我名蘇嵐,蘇義伯是我爹爹,蘇嵐府便是我爹爹以我名字改的城名,我師父就是老酒鬼,他醫術可厲害了,他出手的話,肯定能救活這孩子。”
二人驚喜萬分,千恩萬謝。
蘇嵐又有些懊惱的說:“只是...只是我從小便跟著師父學醫,也不曾見他出手救治過人,只是教了我們幾個徒弟,都是我們師兄弟給患疾之人瞧病,若是我們救治不了的,求問師父,他便會看心情指點,古怪的很。他喜歡喝酒跟躲在房間裡研製藥物,我擔心他不肯出手。”
江若雪表情堅韌的看著蘇嵐懷中的蘇晏說:“不管如何,我們都要試試求你師父出手救治晏兒,這是我孩兒唯一的活路了。”此行經歷了這麽多,這些苦都吃下來了,也愈發加重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更加堅定了要治好孩子的信念。
蘇世平緊緊的握住江若雪的手,滿臉愛惜無言的看著對面的蘇晏。
外面傳來的一陣聲音:“公子,我們的貨物已經取好了,該出發了。”
蘇嵐應了一聲:“出發吧。”把孩子送回江若雪懷中,對二人說:“此行有幾日路程,路上顛簸,我們路上會找地方歇腳,放心吧,不會有賊寇敢來劫我們的車隊的,好生歇著。”
夫妻二人點點頭連道謝,馬車緩緩往蘇嵐府行去。
此去不知結果,但只能毅然前行,唯一的希望就在那。
父母的愛如山,沒有語言,沒有修飾,卻始終聳立在生命之源。
父母的愛如海,無邊無際,濃鬱深遠,卻始終包容滋潤著孩子。
六凡山,此山相鄰夷連冰川山脈,也是常年冰雪交加,罕無人煙。一處山洞中,老和尚覺海正在此處打坐練功,除去在外遊歷,他便多是在此待,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幾裡外有一間破草屋,乃是他棲身之所。
“嚓嚓”“嚓嚓”突然洞口外有些聲響把覺海打斷了,他輕輕睜開雙眸,竟是一直全身雪白的貂,著實罕見。此時它正好奇又小心的探頭看著洞內,它也看見覺海在打坐,小步往前探索著,大概也是能感覺到覺海沒有危險,好像不是第一次來這洞中一般,便跑到他身旁左看右看的,覺海也不動,看它要做什麽,它看了一會兒後,又往洞內深一點的地方去,聞聞這聞聞那,好像找到了地方,就用小爪子扒牆上的雪,前爪挖,後爪踢,不一會兒竟挖了一個洞鑽了進去。覺海聽聲便已知道它在挖雪,但是這洞內是岩石堅土,只是表層有一層薄雪,怎麽又會挖出個洞來呢?莫非是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它在這洞裡又打洞?奇怪。
覺海不管它,但是心情也是有些被影響,本來就有些糟心,不知如何才能讓酒鬼幫忙。
不一會兒,它叼著一只花鼠鑽了出來,一溜煙兒就跑了出去,估計是這花鼠在此冬眠,被逮到了。覺海便也好奇的去看了一下那小洞窟,拍了兩下,上邊沾著的雪嘩嘩落下,還參合著一些碎石,一個約莫大一尺半大,深有約二尺的洞,裡面也還有些冰雪,覺海在此修煉多時,卻因為白雪覆蓋,不曾發現這洞中竟還有小洞,仔細看了一下,有人為的跡象,敲了敲洞內四周,發現底下像是埋著些東西,碎石中有些空隙,扒開碎石,發現一個精雕細琢的精美石盒子,約有一尺長,半尺寬,覺海看見了大驚,這大洞窟,是他父母親以往修煉之處,後他也經常在此修煉,時間長了就當做是棲身之地了,這難道是父母親留下的?他伸手摸了一下,盒身冰涼刺骨,他運行內力將其緩緩取出,片刻後涼意便逐漸散去幾分,應該是埋在冰雪之中才會如此。他打開了石盒子,發現裡面還有一個精致小木盒,盒子下面壓著一本書籍,他將盒子取出,看到那書籍,竟是《九天落花經》,倒吸一口冷氣,這真的就是父母親留下的,想不到竟在藏在此出,既然經書在此,那麽針應該也在此了。
覺海看著這兩樣東西,激動地說:“這...這是...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