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出刀慢了,告訴我為什麽!難道就因為我是你的師傅嗎!”
院落當中,一人持刀站立,一個倒在地上,原本在手上的長刀飛離了數十米,胸前的血痕令人觸目驚心。
“你很令我失望,持刀之人應當是無情的,而你還記得師徒之情。”
只見倒在地上那人不慌不張的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將長刀撿了起來,狠厲色頓時自眼底閃過,未做半分停留便向著眼前長相凶神惡煞的壯漢衝了過去。
胸口的痛對他並不算什麽,八年了,這八年來他在師傅手中受到的傷何止這一道,早已忘記了疼痛是為何物。
八年前,他從兵器架上拿起刀的那刻,師傅就告訴過他:用刀得有義無反顧的氣勢,要狠,不是敵人死就是自己死,而自己在這時候竟然還惦記著師徒情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是麽。
徒弟和師傅手裡的刀相碰撞,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火花遂現,一次次揮舞早已生出了殘影,可徒弟依然攻不破那一把隻防不攻的刀。
第二次交手的時長不過半刻,然而給徒弟的感覺如同度秒如年,豆大的汗珠自徒弟的額頭上滴落,他已將這八年來自己所學到的所有東西都用了,身法,刀法……一切都沒有破除師傅的不動防守。
再這樣下去,他必輸無疑。
再一次碰撞,清脆而細微的崩裂聲隨之出現,徒弟銳利的眼神赫然發現刀身上出現了裂縫,也就是說,自己頂多再多有幾次出刀的機會。
刀斷了會發生什麽,重新再拿起一把刀嗎?不,徒弟心知肚明,如果這一次刀斷了,自己將再沒有拿起刀的能力,刀斷,人必亡。
僅是看著一眼裂縫,徒弟分神片刻,以至於他這回沒能格擋住師傅的攻擊,一把刀在自己左手臂上又狠狠地切了一刀,血肉翻開,灰色的布衣被染成了暗紅色。
徒弟這才回過神來,仿佛打開了什麽枷鎖,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忽然誕生,從身體深處傳遞到了四肢百骸,又傳遞到了握刀的手臂中。
“師傅,這次我一定能夠傷到你。”
“哈哈哈哈,你是小孩子嗎!難道放一句狠話就能變強?可笑!來!”
一聲嘲諷,一聲怒吼,徒弟的五官變得十分猙獰,渾身的肌肉顫抖起來,強行催動著玄之又玄的力量入刀,讓手中原本只有一條裂縫的刀迅速被裂縫佔滿。
寒風淌過,院落中的柳枝隨風飄動。
徒弟握刀猛地一甩,刀身立刻崩碎成了幾十塊鋒利的碎片飛射向師傅,隻留下一把刀柄獨握手中。
見碎片襲來,師傅不急不慌地退後五步,持刀手臂迅速左右搖晃,操控著窄小的刀身將碎片盡數拍向兩旁。正想要再發起進攻,眼角忽然一痛,幾滴細小的血珠滲了出來。
“嗯?竟然還漏了這麽小的小塊。”
疑惑一句,師傅停了手,手背擦去眼角血珠,順手把刀丟在一旁,上前提起因力竭而倒地的徒弟。
“用了八年時間,你總算入門我這絕世功法《白虎絕煞》,第一縷絕煞內力從丹田誕生,也不算太廢物,恭喜你出師了。”
“才是入了門而已,比師傅你差遠了。”徒弟低著頭說道,面目無悲亦無喜,仔細看,還潛藏著一絲僥幸?
“哈哈哈哈,這是自然,哪有師傅比徒弟弱的例子,那豈不是反了天了,”頓了一下,師傅耳朵微動,將門外的風吹草動聲盡收耳中,又說道,“記得勤加苦練,
我該去辦正事了。” 剛松開手,徒弟重又跌落到地上,聽聞倒地聲,師傅頭也不回,無動於衷的走出大門,只見兩男一女正在門前百般聊賴的等待著。
見人走出,其中的蒙面黑衣女子說道:“牧帝召見我們,走吧。”
“急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牧帝和我的性子,晚到些又能有什麽事情。”說話間,壯漢不經意露出了後頸處的一個青色白虎圖案。
壯漢師傅的身份到現在總算揭曉,他就是被譽為長秋王朝四位守護者中的白虎,而另外三人不用想也能明白是青龍,朱雀,玄武。
白虎還未回話,光頭男人玄武便注意到了白虎眼角處的細微傷痕,打趣道:“八年了,這還是我頭一次看見你帶著傷從這座大宅中走出來。”
鼻孔中噴出兩道白氣,白虎惡道:“哼,我一沒用招式,二沒用身法,三沒用內力,用的只有我教他的刀法,這要是都贏不了我,那我是該檢查番我的眼睛了。”
白虎在大宅中做什麽,其他三人當然是心知肚明,然而他們更清楚白虎的實力,就算招式,身法,內力一樣都不用,一般人想要給他造成傷害也絕非易事。
結合眾人之前聽到的院內動靜,此刻最好的解釋就是:他的那個徒弟已經入門了絕世內功《白虎絕煞》,掌握了絕煞內力。
繼青龍提出猜想之後,白虎並沒有反駁,點了點頭。
這可不行了,之前青龍可以以看戲的態度看待白虎這位徒弟,但若是這位徒弟有了絕煞內力,他就不能再無視了。
畢竟有了絕煞內力,那就等同於半個白虎,如果白虎沒有再收第二個徒弟的打算,那他妥妥的會成為下一任白虎,給予一個原本武林中人成為守護王朝者的重任,這……
且聽青龍滿懷戒備的問道:“能夠掌控住嗎?不能掌控的人,再厲害也是無用。”
行走出五步,白虎聳了聳肩,這才說道:“沒把握,不過這不是問題,無論什麽時候,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的命是我給的,我若是想要收回,他也擋不住。”
就是這般狂妄。
白虎的徒弟原名李殺徒,在成為白虎的徒弟之後,便改名為李煞,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一個身份,乃是武林門派宿羅宗宗主的十二位親傳弟子之一。
宿羅宗只是一個二流門派,在八年前的朝廷武林紛爭中毫不意外的成了最先犧牲的那一批。
那一天,白虎攜一百精銳白虎衛趁著夜色殺入了宿羅宗,事發突然,全宗上下三百余人在手忙腳亂中就此滅宗,就連有著“血修羅”稱呼的宗主也被白虎斬首。
那一年,李煞十八歲。
那一夜,李煞看著宗主的屍體倒在了月影當中,心中一些東西似是崩碎,隨後他放棄了負隅頑抗,在所有人眼前殺向了同門師兄弟,落刀之狠,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同門,而是市場上任人宰割的牲畜。
最後,李煞提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站到了白虎的面前。
“他們三個,算上我,換我一命。”
“有趣,有趣,不愧是惡人惡派,殺人未必倒是有多強,出賣同伴的本事好生厲害,那你可知道,我平生最恨你這種人。”
白虎的聲音如同雷霆般在李煞耳邊炸響,一陣凌厲的刀風刮過,白虎的刀穩穩的停留在了李煞脖子前一指的位置,而李煞未曾退一步躲避,甚至眼睛也沒有眨上一眨。
“有趣多了,刀於眼前卻不色變,心中定無懼,我問你,生死面前為何不懼?”
“一念生死,何懼有之?你不會殺我,我活著會帶給你更大的利益。”李煞盯著白虎的眼睛,面不改色的說道。
耳邊還有很大聲的謾罵,都是在指責自己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漸漸的, 聲音變小了,再過一會兒,聲音就沒了。
聞言,白虎大笑,收回了刀,順手拍了拍李煞,說道:“給你一個忠告,不要盯著我的眼睛,除非你覺得你能殺死我。”
轉身的那一刻,李煞立刻被白虎的一絲絕煞內力侵入身體,口中噴出一大片血霧,搖搖晃晃地退後了幾步,險些倒地。
“三個人頭不夠,跟我走,今夜還有四個門派,我負責廢了他們,你負責斬下四個宗主的人頭,做到了,我留你一命,做不到的後果不用我說吧。”
說罷,白虎帶著他的白虎衛離開了這生機盡無的宗門,在白虎衛之後,李煞擦去嘴角的血跡,失心瘋的狂笑起來,邊笑著邊踏著泥濘的血泥和宿羅宗門人的屍體走了出去。
活了下來啊。
這就是代價啊。
看,多簡單啊。
那一夜李煞當然是通過了考驗,又成為了白虎的弟子,學習著白虎教給他的一切,打在身上的標簽從武林人士徹徹底底的變成了王朝鷹犬。
八年來,李煞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但人心可被骨頭和人皮包了兩層,誰又能知道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縱使李煞如此,已經為武林所不容,在武林中臭名遠揚,誰保證他就不想復仇了?
不過還好,只有實力,實力才是一切。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人哪怕是最弱的玄武站出來也能夠吊打李煞,這就是最有力的保證。
說話間,四人已經趕到皇宮之前。
在明都的一側,宅中,李煞躺倒在地上,自言自語道:“一個叛徒活得好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