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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光如炬》20
    張秋山急匆匆的跑向灰色捷達車,快速坐進車後駕車離去,這一切都被斜對面的鍾克風盡收眼底。隨後,鍾克風看向手中的信號接收器,上面閃爍的紅點正逐漸遠去。待捷達車離開醫院大門後,鍾克風發動汽車跟了上去。

  暴雨給這個忙碌的清晨增加了無數煩躁,大街上所有的車輛和行人都在喪心病狂的發著瘋。張秋山的車在道路上快速疾馳著,而鍾克風則保持著足夠安全的距離牢牢咬著它。其間,林旭陽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興奮的告訴師父,他正跟吳法醫在省廳法醫科,那段DNA樣本已經分析出來了,現在正在分析張秋山的頭髮,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

  鍾克風大大的誇獎了徒弟一番,但轉而頗為不安的告訴他:張秋山今天的行為非常反常,他從未見過這個醫生如此慌張,他覺得可能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林旭陽焦急的表示一旦得出結果就馬上通知師父,並會第一時間返回本市。

  就這樣,鍾克風一路跟蹤著張秋山,直到看見他走進一個老舊小區。張秋山走進樓門後,鍾克風將車停在他車旁不遠處,警惕的注視著樓門。隨後他給林旭陽發短信索要張秋山家的住址,在林旭陽將住址發給他後,他發現自己此時就在張秋山家所在的小區。

  我到底察覺到了什麽?我為什麽急匆匆的跑回家?

  鍾克風提起百倍精神,絲毫不敢眨眼的盯著樓門方向。不知過了多久,當手機響起的時候,他發現此時已是七點零三分——黃毅昨天就已通知,今天早上七點要召開緊急會議。他連忙接起手機,打來電話的當然是黃毅。黃毅不滿的斥責鍾克風,說是所有領導都已到齊就等他一人。鍾克風並無愧意的表示他正在監視極為反常的張秋山,在派人來替換之前他寸步都不能離開。

  黃毅讓他不要掛斷電話,隨後他聽到黃毅在跟領導反應這一情況。幾十秒過後,黃毅表示他可以繼續監視,並馬上派人前來接替。

  十幾分鍾後,鍾克風發現張秋山和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撐著傘走出樓門坐進了捷達車,那個男孩身後背著書包。待捷達車駛離後,鍾克風快速跟上。雖然雨刷器已開至最大,但暴雨還是將鍾克風的視線衝得一團模糊,他不得不拉近與捷達車的距離。好在,此時的天氣狀況使他這個跟蹤者不易被發現,所以他也放心的抵近尾隨。

  又過了十幾分鍾,捷達車停在一所小學門前,張秋山和十歲左右的男孩一同走下了車。就在男孩獨自走向校門時,張秋山突然喊住了他,然後與他緊緊擁抱。

  擁抱良久後,男孩走進了學校。雖然男孩進入教學樓已有數十秒,但張秋山依然靜靜的站在傘下,似乎在跟他進行某種永久的告別……

  不知過了多久,張秋山終於駕車離開,在駛離家長們組成的密集人群後,他的車速突然加快,鍾克風連忙一腳油門跟了上去。

  由於暴雨的緣故,今天的早高峰來得格外早、也持續的格外長。雖然張秋山玩命加速,但擁堵的街道還是讓他無法逃脫鍾克風的視野。當捷達車開始不停變道、不停闖紅燈、不停東奔西突時,鍾克風立即給跟黃毅打了電話,讓他馬上派人前來支援。

  你小子想跑?

  就在兩輛車上演追逐大戲之時,幾輛警車風馳電掣般駛出了市局大門。

  不巧的是,當鍾克風想要闖紅燈追趕闖了紅燈的張秋山時,沒能攔住捷達車的交警攔在了他的車前。在他氣急敗壞出示完證件並表示在追逐疑犯後,

交警歉意連連的放走了他,可此時捷達車已經不見了影蹤。  幸虧他提前在捷達車下安放了追蹤器。於是,他一邊看著信號接收器上的紅點一邊拉響了警笛。在警笛的幫助下,路上的車紛紛避讓,行人也都駐足不前,鍾克風的車終於離那個紅點越來越近。

  半個多小時後,那個紅點移動的越來越慢,鍾克風發現它此時正位於城市中央的跨江大橋上。他立刻欣喜起來,因為那是這個城市最易擁堵的地方,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之下。果然,當他抵達跨江大橋時,那個紅點徹底停止了移動,此時大橋上正堵得水泄不通。

  雖然他車上的警笛依然在咆哮,但寸步難行的其他車輛絲毫無法為他讓出一條通道。萬般無奈之下,鍾克風隻得拿著信號接收器跳下車,然後按圖索驥般徑直朝前方走去。沒走多遠,早已渾身濕透的他終於看到了那輛堵得紋絲不動的灰色捷達車。

  真相就在前方,希望也在前方。

  就在鍾克風即將接近捷達車時,那輛車突然斜刺裡開出,一腳油門撞向大橋護欄,緊接著一頭栽進了洶湧的大江之中……

  那天的雨是該市近十年來最大的一次,整個城市像溺水的屍體那樣潮濕、浮腫,橫貫而過的大江像是屍體腹內的腸子一般腫脹到幾乎炸裂。墜落江中的捷達車很快便消失無影,而尖叫聲立刻響徹整座大橋。

  當大批警察在下遊二十多裡的地方發現這輛車的時候,據它墜下大江已過了兩個多小時,而車裡的張秋山則不見了蹤影。早已趕到現場的黃毅通知了河道管理處,並聯系了下遊幾個城市的公安機關,讓他們一同尋找張秋山——無論是死是活。

  在警方對捷達車進行現場勘查時,鍾克風看到,整輛車由於劇烈撞擊導致前側完全變形,前擋風玻璃也幾乎粉碎,而駕駛座的安全帶則處於打開狀態。經勘查人員初步分析,張秋山應該是在墜江後從破碎的前擋風玻璃逃離的。不過,鍾克風的一個發現卻推翻了勘查人員的分析——駕駛座一側的車窗整個被搖了下來。

  在這樣的暴雨中,任何司機都不可能開著車窗行駛,尤其不可能將車窗完全打開!

  鍾克風告訴黃毅,車窗不可能是在墜江過程中被搖下來的,因為根本來不及,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張秋山在決定墜江的時候就想好了逃生辦法,甚至連墜江這個方法都是他事先想好的!

  果然是個狡猾的狐狸!鍾克風鐵青著臉望向奔湧而下的江水,雖然他無法想象什麽樣的人能在這樣的急流中存活,但他相信張秋山一定可以,因為這是他自己選定的逃脫方案。

  可是……他是怎麽知道他被警方盯上的?

  回憶像雨水一樣從上至下貫穿鍾克風的整個大腦,他開始拚命搜尋兩天來的種種蛛絲馬跡,以期找出所有自己沒能注意到的敗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敗筆實在太多,多得讓他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拳——我不應該急切的讓林旭陽去跟蹤他老婆,更不應該讓林旭陽和周子楓貿然去他家;我應該阻止他倆去見精神科大夫,因為那個大夫必然會給張秋山打電話;我應該阻止周子楓采訪他,應該不去冒失的查看醫院監控;我應該再慢一點、再穩一點、再考慮清楚一點……

  可世上哪有那麽多的應該不應該,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做什麽都於事無補。

  他惱恨的恨不得立即跳入江中去捉拿張秋山,可理智在這一刹那戰勝了衝動,他明白,無論張秋山是死是活,只要他的DNA與現場那段相匹配,這個案子就可以暫告一段落了。想到此處後,他朝遠處的汽車走去,車裡放著他擔心被淋濕的手機。

  坐進車內後,他發現手機上竟有五個林旭陽的未接電話。他連忙回撥過去, 可徒弟居然關機。該死的待機時間!他暗罵一句後打給了吳法醫,吳法醫告訴他,比對結果已經通過傳真發回了本市,而林旭陽一小時前已帶著兩份樣本駕車離開了省城。

  鍾克風立刻向吳法醫詢問比對結果,吳法醫非常失望的告訴他——結果不匹配!

  此時的那份傳真正靜靜躺在法醫科的傳真機上,而法醫們由於都在會議室開會,所以這份傳真並未被人發現。它孤零零的躺著,“不匹配”三個字顯得格外刺眼。

  唯一的希望成了絕望,鍾克風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衝出汽車跑到依然在現場的黃毅身旁,將這個晴天霹靂告訴了他。

  “怎麽可能不匹配?”即便暴雨不停衝刷著黃毅的臉龐,鍾克風還是看到了上面的不可思議。

  “老吳說過,現場發現的那份DNA樣本很有可能受到了汙染,即便不匹配也不能洗脫張秋山的嫌疑。不是有個餐館老板看到開車的人了嗎?鵬飛不是已經找人繪像了嗎?”亂了方寸的鍾克風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焦躁不安的向周圍的大批警察看去,此時他才意識到,段鵬飛壓根沒有來現場。

  “鵬飛剛才在會上已經提交了那份繪像,現在在核實是不是張秋山。可就算是他,也只能證明他案發時去了公園,除此之外還能證明什麽?既然DNA已經不匹配了,我們現在需要找出更多的證據!”黃毅的焦躁一點也不亞於鍾克風。

  “我再去趟二醫院,我就不信這個世上有天衣無縫的案子!”鍾克風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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