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克風終於趕到二醫院的時候,林旭陽正焦急的等在停車場一角。看到師父的車後,他立刻迎上前迅速鑽了進去。
“那是張秋山的車,我看著他從裡面出來的。”林旭陽指向斜前方的一輛灰色捷達。
鍾克風迅即將車停在了捷達斜對面的一個空位,然後從公文包中拿出幾張打印好的照片,上面是監控畫面從不同角度拍攝到的那輛捷達車。他將那些照片伸到眼前,隔著車窗仔細跟張秋山的那輛車進行比對。
“像!”鍾克風說罷下了車,並迅速蹲在張秋山車前偷偷擰起車牌上的螺母,林旭陽立刻跑下車像做賊一樣四處張望。
鍾克風沒費多少力氣就把四個螺母擰了下來,隨後仔細觀察起螺母上的螺紋和螺孔,在將其擰回後他若有所思的站了起來。
“這個車牌動過,不然不會這麽容易擰下來,而且螺紋和螺孔上的痕跡比較新鮮,應該就是最近動得。”鍾克風說完朝停車場四周看去,很快他發現停車場的入口處有一個監控攝像頭,“走,查查他們的監控,看看案發當天這輛車的出入情況!”
就在師徒二人沿著牆邊謹慎的走向醫院主樓之時,他們看到周子楓和攝像記者正巧從主樓正門走出。
“喂!”林旭陽低聲喊住二人,二人快步走到他倆身旁,“這麽快就采訪完了?”
“沒聊幾句就被他轟出來了。”周子楓貌似不滿的回頭瞪了眼主樓,然後更加不滿的瞪向鍾克風,“你還知道來啊?”
“別讓他看見,上車說。”鍾克風快速跑回自己車上,林旭陽、周子楓和攝像記者連忙跟了上去。
進到車裡後,鍾克風和林旭陽一同查看了攝影機裡剛才的采訪錄像,他倆發現,張秋山在整個采訪過程中冷靜的讓人難以置信。
“厲害!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處事不驚的人。”看罷錄像,林旭陽嘖嘖稱歎。
“你真覺得他有問題?”周子楓很難將這個穩重而斯文的醫生與殺人犯聯系起來。
“有沒有問題查過才知道。”鍾克風下意識拿出一根煙,但隨即下意識瞟了眼身旁的周子楓,猶豫片刻後他將煙放回盒內。周子楓滿意的笑了一下,林旭陽則露出一絲壞笑。
“行了,我們該走了,不妨礙您老人家抽煙了。”坐在副駕的周子楓將攝像機遞給了後座的攝像記者。
“你們幹嘛去?”同樣坐在後座的林旭陽幫攝像記者裝機器。
“采訪一下他媳婦廖琳。昨天我們只是簡單聊了下,沒有拍,一會得去拍點素材。今晚上得把片子做出來,最好能趕上午夜檔,這種事趕早不趕晚。”周子楓推開了車門。
“等會!”鍾克風突然回頭看向攝像記者手中的攝像機,周子楓不解的關閉車門。他從公文包中拿出那張於秋華雙手被反綁的特寫照片,遞給了攝像記者。
“目前誰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結,你們節目收視率高,別人看見沒準能提供線索。”
“你現在承認我們收視率高了吧!”周子楓得意的示意攝像記者進行拍攝,“你什麽意思?要我在節目裡征集一下這個結的線索?”
“千萬不要。你就讓照片在節目裡出現幾秒鍾,隨便說一句這個結很罕見之類的話,表示一下疑惑就行,千萬別提你要征集線索。”鍾克風謹慎的看了眼正在取設備準備拍攝照片的攝影記者,然後低聲說道,“隊長不讓。”
“啊?”周子楓吃了一驚,“隊長為啥不讓?”
“他覺得會泄漏辦案細節,
但我覺得非常有必要。你自己把握下分寸。” “行,我大概知道在節目裡怎麽說了。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周子楓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攝像記者拍完照片後將它交還給鍾克風,隨後跟周子楓一同下車朝她的車走去。
待周子楓和攝像記者開車遠去後,鍾克風和林旭陽大步朝醫院主樓走去,一名保安正坐在正門內側的一張椅子上。
“你們保衛科的負責人在麽?”鍾克風來到保安面前,滿臉正色。
“你們幹嘛?”保安警惕而疑惑的站起身,盯著這兩個表情嚴肅的男人。
“找他有事。”鍾克風遞上自己的警官證,保安立刻客氣了許多。
醫院監控室內,保衛科長帶著鍾克風和林旭陽來到一個檔案櫃旁,打開櫃門後他在裡面翻找起來。那個檔案櫃裡密密麻麻放滿了手掌大小的磁帶,每個磁帶的側面都貼著日期,顯然是各種監控視頻的素材。
鍾克風和林旭陽靜靜等著科長的尋找,可科長找了半天后大惑不解的直起身子。
“不對啊,前天停車場的帶子怎一個都沒了。”科長略顯緊張的繼續翻看,而鍾克風和林旭陽則似乎共同感受到了什麽。
“不好意思啊,我打電話問一下前天值班那小子。”科長邊說邊掏出手機撥了出去。在這個過程中,鍾、林二人會心的對視起來。
“喂!前天停車場的帶子你入庫了嗎?……入了?我怎沒找著?你他媽趕緊滾回來給我找。”科長大怒著掛了電話,一臉抱歉的看著鍾克風,“對不起啊警官,他說他昨天一大早交班的時候就把前天所有的帶子歸檔入庫了,包括停車場的,我讓他馬上回來自己找。您二位是在這等著還是……”
“不用了,如果能找著就打給我。”鍾克風將自己的手機號留給科長後與林旭陽一同離開,科長則氣惱的回身繼續尋找。
醫院停車場內,鍾克風坐在駕駛座終於點起了一根煙,沉默的抽了起來。
“看來這張秋山確實有問題。哪那麽巧啊,正好那天的監控找不著。”坐在副駕駛的林旭陽看著鍾克風,想從他臉上發現點什麽,可鍾克風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不過沒關系,雖然醫院的監控找不到了,咱可以查醫院附近的路面監控,只要他的車那個時間段出去過就好辦。咱現在去交管局找一下吧。”林旭陽邊說邊看向醫院大門。
“黃隊已經派人查了。”鍾克風拿出手機,默默盯著它。
自打張秋山的車牌號出現在那些表格後,黃毅就指示技偵科查找該車案發時的行蹤,同時讓段鵬飛去公園周邊尋找見過這輛車的目擊者,而他本人則開始調查張秋山的所有背景,他派給鍾克風的任務是嚴密監視張秋山以及等待二人的調查結果。
鍾克風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他緊盯張秋山診室的雙眼早已開始發脹,可段鵬飛和黃毅的電話卻遲遲沒有打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看向同樣注視著張秋山診室的林旭陽。
“前天在醫院的時候,張秋山見過你嗎?”
“沒有,我站得挺遠,身邊全是人,他沒看我,就算看見了也不知道我是幹啥的。”林旭陽不明白師父怎麽冷不丁問起了這個事。
“老吳不是在現場發現了另一段DNA樣本麽?既然張秋山沒有見過你,你能不能想辦法拿到他的DNA?”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林旭陽立刻來了鬥志,“您等我一會,我馬上上去。”
“你打算怎麽接近他?”鍾克風拉住正準備下車的林旭陽,“如果這個案子真是張秋山做得,他還能這麽正常的上下班就表示他不是一般的對手,所以咱們對他的調查必須非常謹慎,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我當然明白,您讓我想想。”林旭陽開始絞盡腦汁尋找辦法。
“他不是外科大夫嗎?”鍾克風不知從車裡的什麽地方拿出了一把水果刀,然後一副寶劍贈英雄的模樣將它遞給林旭陽,林旭陽銅鈴般的眼睛差點掉出來。
隨後,車外傳出強行忍住但依然隱約可聞的慘叫聲。
此時的張秋山依然獨坐在診室內,依然靠在椅背上閉目凝神,他的右手依然在快速的轉著筆。突然,門被急促的推開,他立刻睜眼看去。
“大夫,我切菜的時候……把手給切了。”滿手是血的林旭陽悲慘的站在診室門口。
張秋山家的門鈴被按響好多次後、那個十歲左右男孩才打開了內側的門。他隔著老式防盜門朝外看去,發現門口站著昨晚來過的那個阿姨和一個陌生的叔叔。
“你媽媽在家嗎?”周子楓輕聲細語的看向男孩。
“不在。”男孩低聲答道。
“那你家有別人嗎?”周子楓試圖朝屋裡看,但由於男孩隻把內側門打開了一條縫,所以她看不到屋裡的情況。
“沒有。”男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這種表情像極了他的父親。
“就你自己在家?”周子楓大感意外——怎麽會有人大晚上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裡?
男孩點了點頭。
“你知道你媽媽去哪了麽?”
男孩明顯猶豫了一下,但隨後搖了搖頭。
“她什麽時候回來?”周子楓覺得這個男孩顯然不善於說謊。
“不知道。”男孩再次搖頭。
周子楓看了眼表:八點半。
“我們可不可以進屋等她?”周子楓知道這個時間點即便大人臨時有事出了門很快也會回來,沒有哪個父母會這麽晚還把孩子留在家裡。
“媽媽說了,家裡沒人的時候不讓陌生人進。”男孩臉上毫無怯色。
“昨天咱們不是見過了麽?”周子楓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不。”男孩說完準備關門。
“那你給你媽媽打個電話行麽?就說昨天的記者阿姨來找她了。”周子楓連忙喊住他。
男孩猶豫片刻後返回屋內。透過門縫,周子楓發現男孩拿起家裡的座機,撥出了一個號碼。但十幾秒後,男孩回到了門前。
“媽媽沒有接電話。”男孩臉上看不出任何遺憾和擔心。
不可能!周子楓心裡瞬間蹦出了這三個字——把孩子獨自留在家中本已不妥,看到家裡的座機號碼還不接電話更加無法理解,更何況,這個孩子臉上居然沒有任何本該有的表情,這顯然不合常理。
“好吧,那我下次再來。謝謝你。”周子楓保持著親切的微笑。
門被關上。攝像記者撇了撇嘴。
“他家大人膽子真夠大的,這麽晚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
“我猜……他媽應該在家,只是不想見咱們而已。”周子楓看著防盜門上的貓眼,輕笑了一下。
當他們走出樓門後,周子楓突然回頭看了眼張秋山家的窗戶,她發現一個人影在窗前迅速閃過——成年人的身影。她笑了起來,然後居然衝著窗戶揮了揮手。她知道,那個女人一定在偷看著他們。
“昨天你們不是見過面、還聊了好久嗎?怎麽今天她就不見你了?”攝像記者覺得白跑一趟,所以滿腹牢騷。
“只有一個理由,”周子楓拉開車門但沒有進去,她再次回頭看向了張秋山家的那棟樓,“一定是她丈夫反對我們繼續接觸,所以她才躲著不見的。算了,該見的時候早晚會見的。走,我先送您回台裡,你把素材導完後放我桌上就行。我去於秋華家會會那些白天不願開口的鄰居。”
她彎腰坐進車內,隨後駛向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