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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光如炬》14
    鍾克風再次走進圖像分析室時,那裡的警員們正熱火朝天的一邊盯著屏幕一邊來回操作著電腦。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鍾克風在他們身旁坐下,然後將一大袋子飲料和零食放在了桌上——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犒勞別人。

  在鍾克風將那些飲料和零食拿出來遞到每人面前時,所有警員都壞笑著對視,有個人還故意抬頭看了看窗外。

  “今兒太陽怎麽從西邊出來了?”

  歡笑聲傳出,鍾克風假意瞪了眼那名警員,緊接著看向那幾塊屏幕。警員們紛紛收起玩笑,開始嚴肅的操作起電腦。

  “六點四十三分於秋華走上17路公交車後,總共有52輛車在兩分鍾時間內經過這個攝像頭;七點五十二分於秋華走下那輛公交車後,總共有63輛車在兩分鍾時間裡經過這個攝像頭,”一名警員一隻手拿著一張紙、另一隻手在兩塊屏幕前來回比劃起來,“如果真有車跟蹤她的話,這輛車肯定會先後在這兩個攝像頭裡出現。我們打算先比對這兩分鍾裡出現的所有車輛,如果沒有同一輛車的話我們再擴大搜尋范圍。”

  “好,辛苦了。開始比對吧,我陪著你們。”

  鍾克風從兜裡拿出手機和充電器,在將充電器插進電源後他仔細看了眼手機,然後端坐於屏幕前,儼然一副要進行一場鏖戰的架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太陽從東方漸漸移向頂空。

  當周子楓和攝像記者帶著攝影機來到於秋華家附近時,由於正值上班時間、再加上烈日當頭,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兩人隻得頂著烈日走向緊鄰於秋華家的那一戶。可惜,周子楓敲了半天門,屋裡一如上次那樣毫無回應,兩人隻好挨家挨戶去敲門。可能這裡的租戶都外出工作了,所以所有人家都大門緊鎖並無一人,兩人連敲五戶都一無所獲。不得已,周子楓隻好看向了不遠處的那個小賣部。在來時的路上她就想好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去那,因為屋裡那個孩子實在讓她頭腦發脹精神崩潰,更何況一旦孩子再哭鬧起來,即便錄下了可用的內容也會在後期剪輯時把人累死。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她讓攝像記者先去那個小賣部買兩瓶飲料,順便刺探一下孩子的情況。如同得了大赦般的攝像記者連忙放下攝像機朝小賣部狂奔而去,但就在他剛走進小賣部不到十秒鍾的時間,他突然走出門不停的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周子楓不解的拎起攝像機緩步朝小賣部走去。

  “怎麽了?”周子楓一邊看向同事一邊努力聽著屋裡的聲音,乞求著不要傳來孩子的哭鬧。

  “你進來就知道了。”攝像記者似乎很開心的接過攝像機轉身再次走入。

  周子楓狐疑的小心推門而入,這時她發現屋裡竟然坐著十幾個上了年紀的人,而圍坐在他們中間的居然是林旭陽。

  “你怎麽在這?”周子楓和林旭陽幾乎是異口同聲。

  林旭陽讓老人們稍等片刻後將周子楓拉出了門。他低聲告訴她:他和鍾克風都懷疑彭超志不是凶手,所以他來調查彭超志和於秋華的社會關系。當他向小賣部老婦說明身份和來意後,老婦將能找到的鄰居都叫了過來,這當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個情形也讓周子楓大喜過望,她立刻表示希望對他們進行采訪,但林旭陽的回答讓她頗感意外。

  “我已經問了半天了,他們除了誇於秋華之外什麽都說不出來。”

  “啥都問不出來是你水平不夠。

”周子楓調侃了一句後自信滿滿的走了進去。  事實正如林旭陽所說,無論首席記者如何使出渾身解數,那些老人們除了誇獎於秋華和痛罵彭超志外似乎對他倆一無所知。據他們所述,於秋華兩口子搬來此處已有半年時間,於秋華平日裡整天在外收廢品,只有晚上才回來睡覺,任何時候只要見到鄰居她都會客氣的打招呼,而且每天出門前和回家後都會將門口的街道清理乾淨,因此博得了大家極大的好感,大家也會將值點錢的廢品偷偷放在她家門口。彭超志每周大概隻回來一兩次,每次回來必定酒氣衝天,而且很快便會從屋裡傳來令人作嘔的髒話和打人聲。有幾次一些鄰居曾敲門想要製止毆打,但每一次彭超志都會拿著刀恐嚇好心人,表示誰要勸架就捅死誰。

  周子楓沒有責怪這些鄰居從不報警的行為,因為她知道,大家都是在外打工的人,沒有人願意將麻煩引到自己身上,更沒有人願意招惹那個非人的酒鬼。不過,讓周子楓和林旭陽覺得奇怪的是:在一個多小時的采訪過程中,每個人都像是排隊等待發言的小學生,大家從未七嘴八舌喋喋不休,也從未有人試圖插嘴或者進行補充,總是一個人說完後另一個人有序的接過話題,仿佛所有的發言順序和內容都經過精心排練一般。

  當周子楓、林旭陽和攝像記者一無所獲的離開小賣部時,三個人都沉默不語,似乎心頭都堵上了什麽東西。坐進周子楓的車後,攝像記者首先開了口。

  “有問題啊!咱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平靜的采訪場面?”

  周子楓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因為她也有著同樣的困惑。在她以往的經歷中,每次的群訪都像是一場惡戰,所有人都恨不得掐死說話的人好讓自己發言,而每次後期剪輯時她總是痛不欲生的在嘈雜的說話聲中挑選可用素材。但剛才的場面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每個人都似乎精通後期剪輯那般有條不紊的提供著記者和警察所需要的信息——這裡面當然有問題。

  好在,那些老人並不是什麽專業演員,所以在他們背書般描述情況的時候,周子楓和林旭陽都發現了一些神情異樣者,他們在講述的過程中似乎努力考慮著措辭,並時不時會看向身旁的人,似乎在求得某種認可——尤其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矮小老頭,他說話時臉上總帶著某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故意向別人顯示自己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先去采訪公園的人吧。晚上我再來一趟,各個擊破。”周子楓面沉似水的加速離去。

  與此同時,法醫科檢驗室的一台儀器正掃描著於秋華裙子上的那條裙帶,並緩緩將掃描信息傳輸至一側的電腦上,而吳法醫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屏幕,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漸漸的,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困惑。這時,一名年輕法醫從另一台電腦前走到吳法醫身邊。

  “吳叔,第二段DNA樣本實在分析不出來,太模糊了。要不您跟上頭匯報一下,把樣本送到省廳檢查檢查?”

  吳法醫點了點頭,然後指向電腦屏幕。

  “唉,看來這事真不是彭超志乾得。”

  “怎麽了?”年輕法醫盯向屏幕。屏幕顯示,裙帶上的所有指紋信息同屬一個人。

  “上面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紋。”吳法醫側頭看向那台儀器上的裙帶——裙帶在藍色光線照射下正泛著陣陣寒光。

  “會不會是……她老公行凶時戴著手套?”年輕法醫也看向裙帶。

  “不可能。咱們不是在受害人脖頸處提取到她老公的表皮組織了嗎?他怎麽可能裸手殺死受害者、然後戴上手套綁她呢?凶手果然另有其人。唉,禿鷲啊禿鷲,你還真有兩把刷子。”

  吳法醫說罷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同時囑咐年輕法醫將第二段DNA樣本準備好,他跟黃毅匯報完這一情況後親自帶它去省廳。

  公園管理處的辦公室裡,那名四十多歲的胖主任正在給周子楓和林旭陽讓煙,兩人紛紛表示不會,隨後他看向了正在架設攝像機的攝像記者,記者也表示不會,主任隻得尷尬的獨自點了一根煙,然後看向三人。

  “已經去叫他們了,稍等一會啊。”主任一臉客氣。

  “沒事,沒事。抱歉啊,百忙之中打擾您。”周子楓邊客氣回應邊微笑著看向主任手中的煙頭,“咱這節目是要在電視上播的,不能有抽煙鏡頭。”

  主任連忙一臉歉意的掐滅煙頭,這讓周子楓心裡對他升起了一些好感。

  “上頭說了,我們要無條件支持和配合你們的工作,一會有什麽話你們盡管問。”主任看了眼攝像機,下意識的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裝,“唉,真沒想到老彭能乾出這種事來!

  “警方目前處於調查階段,還沒最終確定案子就是彭超志做的,所以現在還不能這麽說。”林旭陽輕聲提醒到。

  “哦,哦。”主任尷尬的看了眼林旭陽,然後梳理起已經開始謝頂的腦袋。

  “主任,你們公園每天八點後就鎖門是吧?”周子楓貌似隨意的找著話題。

  “是啊。”主任和氣的看著她。

  “鎖門後會有人巡視公園麽?比如檢查檢查有沒有人留在這。”周子楓繼續微笑。

  “會。每天都會安排人巡視。不過……”主任再次看了眼攝像機,確認它的確沒有開機,“不過這麽大的公園不可能每個角落都查到,對吧?要是有人真想留在這、處處躲著巡視的人、我們也發現不了是吧。 再說了,公園嘛,不就是給市民提供個休閑鍛煉的地方,有些人真要是晚上想留在這我們也無所謂,就像好多小青年晚上想在這談個戀愛、在小樹林親熱親熱啥的,我們也不至於把人家轟走吧?”

  “有道理!沒想到您這麽開明。”周子楓向主任伸出了大拇指,她對他的好感再次上升。

  “這些話你可別給我寫出去啊。呵呵。”主任連忙補充。

  “您放心!”周子楓微笑著看向這個胖胖的男人。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在主任說出“進來”後,彭超志的那幾個舍友走了進來。

  “行,他們幾個都來了,你該采訪就采訪你的吧。”主任示意那幾人坐在攝像機前,“你們放松點,記者問啥你們就說啥。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的別瞎說。”

  那幾人很不自然的坐了下來,然後都有些緊張的面對攝像機。

  “大家別緊張啊,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彭超志平時的生活和工作狀況,你們隨便說。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會把采訪的內容放在電視上播,如果不願意的話我會給你們的臉打上馬賽克。”周子楓溫和有禮的看著眾人。

  那幾人似乎不太清楚馬賽克是什麽意思,紛紛不解的看向主任。

  “就是播出的時候給你們臉上打上小方塊,讓看電視的人不知道你們是誰。”主任笑著看向那幾名老實巴交的清潔工,他們局促不安的點了點頭。

  “行,那咱們就開始了。”周子楓向攝像記者示意了一下,他立刻按下錄像按鈕,並做出了O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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