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高興,很久沒見老同學了,算下來都有十幾年了”,一個肥胖的男人邊走邊說著。
兩個男子在一旁扶著,笑著回答道:“老同學,每次都是叫你來參加同學聚會,每次都是各種事情推脫,要不是我這有個項目,你恐怕都懶得來了”
肥胖男子立刻正經起來,“你這說的什麽話!還不是因為你們都是大老板,不敢跟你們坐一起。
你看看以前的老同學中,就我沒出息”
白衣男子聽完頭,收回了扶住他的手,“這我就不愛聽了,像以前上學那會,要不是你罩著,我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麽樣!兄弟間說這些,你是沒把我當兄弟吧!”
肥胖男子立即擺擺手,“是我錯了,我的錯,兄弟別生氣,開玩笑的。”
此時米白色衣服男子也打趣道:“程哥,你就別逗他了!他都喝成這樣了,你再逗他,小心打個醉拳給你看”
三人面面相覷的看了一眼後,頓時大笑起來。
兩人扶著他準備打車回去時,肥胖男子看著身後的笙笙汗蒸館,心中突發奇想,“走!兩位老同學,今天咱們就不回去了,我請你們去汗蒸”
兩人看了一下肥胖男子的狀態,白衣男子說道:“算了吧!今天太晚了,我們都喝的差不多了,等會一躺下估計都睡著了”
“睡著了怕什麽!只要錢給夠,就算睡到明天天亮,他們也不敢說什麽”
兩人拗不過肥胖男子,隻得依了他。
三人進門後,接待的服務員看著搖搖晃晃的三人,禮貌的說道:“三位,不好意思,我們這裡飲酒後是不能提供服務的”
米白色衣服男子聽完後,拉扯了一下白衣男子的衣服,示意帶肥胖男子回家。
肥胖男子聽後,瞬間大怒道:“你們怎麽回事,老子來汗蒸一下還會差你們錢怎麽的,把你們經理叫出來,不然老子讓你們生意做不成”
兩人一邊拉住衝動的肥胖男子,一邊勸說道:“算了!算了!還是走吧,喝了酒本來汗蒸就不怎麽好,別人也是為我們著想,下次吧!”
“下次要到什麽時候!就今天!”肥胖男子大聲的說著。
這時接待人員把負責人叫了過來,負責人上下大量了一下三人。
“三位老板,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裡如果醉酒汗蒸對身體是有害的,為了身體著想,請給位理解!”
肥胖男子頓時火氣更甚,怒斥道:“怎麽的!老子來做個服務,是差你錢,還是怕給不起?別給老子說那些沒用的,惹火了全給你砸了!”
負責人看著怒氣衝天的肥胖男子,不知說什麽好,害怕真鬧起來會影響生意,便同意了。
第二天下午
陳亮著急的推開李武斌辦公室的門,“老李!城南有人死了,不過現在不確定是不是謀殺案件,需要你一起去一趟”
李武斌被陳亮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老陳,你這個每次進來不敲門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
陳亮滿臉尷尬的笑著說道:“沒辦法,一著急總忘了,先不說這些了,得趕緊過去了”
兩人來到笙笙汗蒸館,門口站著三個人像是在爭吵著什麽。
走近後,白衣男子惡狠狠的說道:“警官,你一定要來評評理,我們來做個汗蒸,人卻死在了這裡,肯定是這人看我們不爽,在水裡放了什麽東西。”
“對!肯定是他,我們一晚上就喝了他們送來的水,
我朋友就死在了這裡。”米白色衣服男子附和著。 負責人滿臉通紅的反駁道:“如果我們送來的水有問題,那你們怎麽好好的在這裡!”
三人吵得互不相讓,陳亮讓人將三人分離開做筆錄,跟著李武斌到了汗蒸房。
汗蒸房裡鋪滿了鵝卵石,裡面溫度剛好適中,肥胖男子屍體躺在了裡面,身下墊著一張薄薄的床單,旁邊還有三杯沒有喝完的水。
李武斌檢測肥胖男子屍體,“身體無外傷,身體沒有僵硬,因為汗蒸房的環境關系,推測死亡時間是在凌晨三點到五點之間。
死者面部蒼白,嘴唇呈現紫紅色,瞳孔散大初步判斷為心臟病突發死亡”
陳亮問道:“那有沒有可能他殺的情況?”
李武斌摸了一下床單,有一些濕潤,說道:“目前還不確定,需要對這三杯水進行藥理化驗,和屍體解剖後才能給出答案”
李武斌查看四周,除了屍體、床單和三杯水外,並沒有其他東西。
溫度控制器在房間內的門口位置,而有個攝像頭正對著溫度控制器的位置。
“老陳,我覺得可以先把監控調出來看一下,有沒有其他人或者中途有人進過汗蒸房”
陳亮點點頭,便去調取了監控,李武斌則回局裡聯系肥胖男子家屬後,進行了解剖。
案件第三天上午,藥理化驗結果顯示,三杯水為普通的鹽水,汗蒸館是為了大量出汗的人準備的,而且每個做汗蒸的人都會準備一杯。
屍體解剖並沒有其他藥理反應,但是心臟似乎是有患病的,通過調查,死者有心臟病史。
陳亮通過監控顯示,除了負責人進入過房間外,並沒有其他人進入。
李武斌拿著屍檢報告,走到陳亮辦公桌前,問道:“這人一直就有心臟病史,可是奇怪的是,按道理來說,溫度差只要不是太大,不至於誘發心臟病”
陳亮回應道:“會不會就是突發死亡?”
“有可能!也不可能!”
陳亮疑惑的看著李武斌,“你這是話中有話啊”
李武斌解釋道:“有可能是因為當時被害人本就有醉酒,汗蒸後血液流通較快,人體的脈搏和血壓均會升高,且心肌耗氧量與血液粘稠度也會有所增長,從而加重心臟負擔。
沒有可能是因為溫度適中的環境下,不具備心臟病突發的條件”
李武斌看著屍檢報告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非常奇怪,就是床單,正常來說,溫度適中的情況下,理應不會大量或者過多汗液。
可是從床單的濕潤度來看,死者當時是處於大量流汗,且相當於長跑運動的汗液含量。”
陳亮看著屍檢報告,又看了看監控,“老李,你看看這個片段”
李武斌湊近後,只見死者在凌晨三點三十五的時候,開始左右翻滾,並帶有抽搐。
而旁邊的兩人正在酣睡著,在凌晨三點五十分,米白色衣服男子晃晃悠悠的在溫度控制台上,點了幾下。
三點二十分,負責人第一次進房間送水後,就離開了;四點零三分,負責人進入房間,在溫度控制台上點了幾下,過後死者停止了抽搐。
李武斌又將監控視頻從頭放了一次,在三點零六分,肥胖男子側頭對白衣男子說了什麽後,白衣男子起身,點擊著溫度控制台。
李武斌此時有一種猜想,他說道:“老陳,那三個人的筆錄還在嗎?”
陳亮把筆錄從卷宗袋中取了出來,李武斌看了一下,並沒有提及到三人點擊溫度控制台的記錄。
陳亮說道:“這三個人除了負責人以外,其他兩人並沒有殺人動機,而負責人只因為和死者吵了幾句就殺人,這個動機似乎也不太成立”
李武斌看著資料,死者蘇生,32歲,現為某建築工地包工頭。
白衣男子程鵬,32歲,現為某建築公司項目經理。
米白色衣服男子徐樂,31歲,現為某建築材料供應商。
笙笙汗蒸館負責人鄭鑫,26歲
李武斌摸著下巴,看著陳亮說道:“看來很有必要問一下三人在溫度控制台的原因”
下午,陳亮將三人傳喚到了審訊室。
按照李武斌的審訊順序將程鵬優先訊問。
程鵬進到審訊室後,似乎很緊張,神情中帶著一些懼怕。
陳亮起身拍著程鵬肩膀,安慰道:“別緊張,我們就問幾個問題,你實話實說就行了”
程鵬緊張的點點頭
陳亮問道:“你在凌晨三點左右,死者蘇生給你說了什麽?為什麽你要起身?”
程鵬抬起頭,通紅的臉上露出了迥異的神情,他說道:“那時候溫度有點低,蘇生說他有點冷,好像是因為喝多了,他起不來身,讓我幫忙把溫度調高一些。”
陳亮追問道:“你調了多少度?”
“恍惚中應該是調的45℃吧”,程鵬回應道。
李武斌示意陳亮可以了,於是讓人將程鵬送到了等待室。
第二個審訊人徐樂進門後,非常鎮定的坐了下來。
陳亮問道:“凌晨三點五十分,你起身做什麽?”
徐樂從容的說道:“當時感覺有點熱,但是頭卻暈乎乎的,本來不想動的,實在是太熱了,就起身把溫度調低了”
“那你還記得當時調了多少度嗎?”陳亮追問道。
“應該是40℃左右吧,我剛過去調溫度那會,不知道誰調了45℃,簡直要熱死人”
李武斌聽後示意可以了,陳亮讓人將徐樂送出後,問道:“老李,你就問問溫度?”
李武斌笑著說道:“我有一種猜想,但是需要三人問完後,才能給出答案”
陳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鄭鑫進來後,顯然有些擔心的神情。
陳亮看著他,而鄭鑫似乎一直在躲避眼神交流。
陳亮說道:“你不用緊張,就問幾個問題,如實回答就行了”
鄭鑫低著頭不作回應,一直緊緊的握住自己的雙手。
陳亮問道:“你有兩次進入死者蘇生一行人的汗蒸房間,第一次是在三點二十分左右,第二次在四點左右,這兩次進入你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或者事情嗎?”
鄭鑫支支吾吾的回答道:“三…三點…二十分左右,因為…一般汗蒸的客人,我們都會備一杯鹽水,目的是…為了幫助客人補充流失的鹽份。
四點…左右是因為…當時的溫度過高,我將溫度調了下來”
李武斌問道:“當時溫度是多少?”
鄭鑫緊張的答道:“好像是…40℃左右吧”
“40℃左右不是正常汗蒸的溫度嗎?”李武斌追問道。
“確實是正常溫度,可是當時客人喝了酒,高溫對客人身體並不會太好。
而且剛開始我就將溫度調到的我37℃,就是為了避免客人身體不適,可是第二次我巡視路過時,看見房間的客人有一點在抽搐。
心想肯定是客人調過溫度,因為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所以當時很確定那是客人溫度過高,所引起的不適。
我進門後,看見當時的溫度是40℃,一般來說,對喝酒的人在39℃左右都已經算高了,所以我趕緊把溫度調回到原來的37℃貼近體溫。
那時候看見客人停止了抽搐,我才放下心來。”
鄭鑫看著李武斌繼續說道:“我真的沒有殺人,他就和我吵了幾句,不至於讓我殺人啊,況且每天發生衝突的人都有,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就殺了他…”
鄭鑫說著說著眼中被急出了淚花。
李武斌輕歎一口氣,示意把人帶到等待室。
鄭鑫被帶走後,陳亮問道:“老李,怎麽樣了?”
李武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三人都是嫌疑人,又不算是”
陳亮疑惑的看著李武斌,問道:“你真是要急死我,直接說什麽情況?”
“因為死者蘇生、程鵬、徐樂三人同學聚會後,已經處於醉酒狀態。
到達笙笙汗蒸館後,負責人鄭鑫多次勸說未果,但是沒有堅持,使得三人酒後汗蒸。
開始負責人鄭鑫考慮到醉酒三人,遂將汗蒸室溫度調節為37℃,符合三人狀態。
可是後續三點二十分左右,死者因感覺身體冰冷,於是讓程鵬將溫度調高至45℃,這已經屬於汗蒸者最高的承受溫度。
死者本身帶有心臟病史,在持續高溫後,在三點三十五分,死者出現了身體不適和抽搐,並且大量排汗。
到三點五十分,徐樂感覺身體燥熱,便起身將溫度調節至40℃,這是正常人能接受的溫度,但是對於心臟病史的死者來說,仍是較高的,而此時的死者蘇生仍在抽搐。
在四點左右,巡視的負責人鄭鑫在門外發現抽搐的蘇生,猜想因溫度造成的,所以立刻進入將溫度調回37℃。
本身這一系列動作都沒有錯,可是錯在死者蘇生是一位有著心臟病史的人。
本身醉酒後,心臟病人體血液,在酒精中的作用下會有所升高,原本負責人鄭鑫所調節的37℃溫度,是貼切蘇生狀態的溫度。
可是直接升至45℃後,人體血液加速流動更為旺盛,導致死者蘇生呼吸困難,並開始抽搐大量出汗。
在40℃時,仍處於死亡邊緣,而最後鄭鑫調至37℃時,雖說是最貼切人體,理性是正確的。
可是死者蘇生的心臟病從高溫到低溫間跨度較大,直接導致其死亡。”
“那如果鄭鑫沒有調節溫度會不會好一些?”陳亮聽完後問道。
李武斌看著手中的溫度筆錄,說道:“鄭鑫如果沒有調節,從三點到七點的時間算,仍會死亡,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所以說不管鄭鑫有沒有調節溫度,蘇生仍會死亡,而鄭鑫接待醉酒後的三人,仍有連帶責任,更何況是直接致其死亡。
而程鵬和徐樂中途調節溫度,也是間接致其死亡的原因之一。
蘇生明知有心臟病卻堅持汗蒸,致自己死亡,也會承擔相應的責任。
總之,這宗案件屬於無意殺人案,具體的責任需要法院定奪”
陳亮坐下身,雙手交叉緊扣握拳,說道:“如果蘇生沒有堅持進去、鄭鑫如果堅守原則、程鵬和徐樂極力勸說,也許這場悲劇也不會發生,明明是歡喜的日子,卻弄得悲傷收場”
李武斌和陳亮起身,走出門後,整個審訊室中只剩下了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