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濕氣太重,剛到半山腰,兩人身上都被霧氣浸濕,應小姐氣喘籲籲,真不應該讓她趟這趟渾水。
聶錦程反應過來,連連跟采薇道歉,是他考慮不周,才讓應小姐遭罪,要不先送她下山,讓她在山下等著,采薇說她沒那麽嬌弱,已經上來了,哪有再下去的道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采集一點露水。”
聶錦程說著,從竹簍裡拿出竹筒,一轉身,發現一條毒蛇正在慢慢靠近,眼看就要咬到采薇,他一把抱住采薇,猛一轉身,閃過毒蛇攻擊,兩人雙雙失足跌下山坡。
聶錦程一直把采薇緊緊抱住,保護她不受到傷害,接著抓住一根樹枝,腳下被雲霧繚繞,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聶公子,你放手吧!”
采薇見他顫抖的手馬上抓不住,可聶錦程就是不放手,他不想看著應小姐出事,畢竟一切都因他而起。
樹枝承受不起兩個人的重量,斷裂開來,聶錦程依然想著護應小姐周全,努力讓自己身體朝下,可以避免她受到傷害。
好在山坳不是很高,下面是草叢,聶錦程身體替采薇擋了傷害,他後背卻被尖銳的石頭刺傷。
聶錦程站起來,背上早就被血染紅,采薇心疼不已,剛掏出手帕想要替他擦拭傷口,聶錦程猛跑兩步,嘴裡大聲喊著:
“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香料!”
聶錦程一點沒有感覺到疼,走到山坳邊緣摘下幾株綠植,這是比較稀有的芘蕨、藺蘭、香草根。他小心翼翼把三種綠植交到采薇手裡,一臉興奮的說道:
“只要有這三種香料,你肯定會贏!”
采薇淚眼婆娑,原來聶公子找香料都是為了幫她贏得鬥廚,素昧平生,卻不顧自身安危保護她,采薇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衝到聶公子面前,親了他側臉。
聶錦程被突如其來的親吻驚呆了,還沒緩過來,采薇又依靠在他懷裡,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然後跟他兩眼對視,聶錦程這種鋼鐵直男,不解風情,正待采薇要用手捧住他臉頰,他眼前一亮,輕輕推開采薇,好像發現了什麽。
“天露松!天呐,真是天露松!”
對面山璧上,有兩顆類似琥珀之類的黃色脂球,晶瑩剔透的外表在雨露的濕潤下,泛著陽光發出點點亮光,甚是美麗。
山璧之下就是懸崖,一不小心就會送命,采薇擔心他安全,奉勸他別冒險,聶錦程當然不想錯過這種食材,說會注意安全,摘取天露松。
山璧兩側都是小樹枝,聶錦程就攀著樹枝靠近山璧中央,一旁的采薇心都跳到嗓子眼,聶錦程好幾次都差點踩空,他真出點意外,自己這一輩子都會愧疚不已。
費了老半天勁,終於來到天露松面前,這兩顆食材長勢極好,為上等佳品。只見聶錦程從懷裡掏出短刀,小心翼翼從天露松根部慢慢割開。采摘天露松也有講究,不能將果肉割破,否則會喪失原味,只有從根的下部慢慢剝開,才能采下最為完整的果實。
“給你,一定要好好保存,以後你定會見識到它的神奇。”
聶公子將天露松用棉布包起來,輕輕放在采薇手心,這時天剛亮完,這一趟他們沒有白來。此時聶錦程才意識到自己背上有傷口,血早就凝固,把衣服跟傷口粘在一起,一動就疼。
“趕快回去包扎一下。”
采薇扶著聶公子,歸心似箭,很快回到家門外,此時采蘭正堵在門口,一臉不快,
兩人一大早就外出,竟然不叫她一起,明擺著有點不舒服。 “小妹,快去準備熱水。”
采蘭看到聶公子背上血跡,才知道他受傷了,立馬準備熱水跟新外衣,幫聶公子洗乾淨傷口後,又幫助姐姐給他上藥。
她們都是未出閣的女子,這樣袒胸在她們面前不妥,聶錦程多次要求兩位回避,都遭到拒絕,背後的傷口他沒辦法自己上藥,現在不是講規矩的時候。
傷口處理完畢,采薇讓聶公子躺下休息,但是他哪裡坐的住,剛采摘的香料要馬上處理,這可是技術活,要好幾天才能完成,現在不抓緊時間做,到鬥廚那天鐵定來不及。
做香料沒有刀功要求,自己動手也不丟人,來到應家以後,聶錦程突然體會到做廚的樂趣,應家姐妹對做廚那種熱愛也感染到他,並不像之前認為那樣做飯是令人不恥的職業。各行各業都有它獨特的魅力,不能將個人憎惡強加在別人身上。
洗菜、淖水、晾曬、搗碎、研磨都由他親手完成,一切準備就緒以後,加入密封的罐子裡發酵。
處理天露松需要刀功輔助,這項工作只能讓采薇親自動手,他在一旁協助指導,花費大半天時間才將兩顆天露松處理完畢。
兩人在廚房裡忙活半天,采蘭一直在門外看著,姐姐跟聶公子突然有好多話題,他們一直都在討論關於食材的問題,月亮灣這種小地方雖盛產食材,畢竟來來回回就那幾種,但是聶公子嘴裡好多食材都是他們未曾聽過,跟他在一起可以學到好多東西,她這才意識到聶公子肯定不簡單。
他們在一起,感覺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彼此都不生疏,采蘭心裡很清楚,姐姐對聶公子有情,但是不知道聶公子是否對姐姐有意。
“你先去睡一覺吧!我來準備午飯。”
“你不知道如何使用天露松,我還是在一邊看著吧。”
聶錦程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味覺嗅覺之事,用這種方式留下來,采蘭當然很知趣,這種情況她不可能衝上去當電燈泡。
天露松最好用早上采集的露水,燒開後放置到水溫熱,加入天露松顆粒攪拌均勻,菜品剛出香味時倒一半,繼續翻炒,等到起鍋時再倒入另一半,等於菜品內外都被其包裹,那種香醇絕無僅有。
“這香味,讓人休克啊!”
采蘭跟父親確實抵禦不了這種味道,雙雙衝進廚房,拿起筷子開吃,采薇雖然聞不到香味,看父親跟小妹的表情就知道這頓飯很成功。
飯菜端上桌,父親跟小妹依舊狼吞虎咽,采薇沒有味覺,吃什麽都平淡無奇,吃飯對她來說是一種折磨,任何美食到她嘴裡都是白開水的味道,她隻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
看著一旁瘦弱的采薇,聶錦程也不是滋味,他也不是醫生,不懂醫術,不知道這種失味症是否能治愈。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聶錦程離開內堂,獨自一人走到後院,若有所思,開始擺弄花花草草,采薇也跟著出去,父親跟妹妹注意力全在菜品上, 對周圍一切都漠不關心。
回想起來,采蘭所言不無道理,采薇如今味覺全失,雖有妹妹在身邊輔佐,以後日子也好過,但是她終歸會嫁人,姐妹倆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
那個時代,女人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她的失味症永遠是一道傷疤,若是想辦法替她治好失味症,也算成人之美了。但他畢竟不是醫者,也不懂醫術,有心相助也無力回天。
聶錦程就站在采薇背後,看得出來她心事重重,還是忍不住對她失味之事刨根問底,采薇也如實相告。
她失味是在三個月前,有一次在後山偶然發現眾口相傳的瓊花。名為瓊花,實際上是屬於類草綱目,是一種極其稀有的佐料,用它做菜可以提升菜品味道。
但是那日,家人恰好都外出,原本想給家人一頓美餐,她在試吃後突然覺得舌頭酸苦,緊接著就是一股辛辣味直竄舌根,沒多久就感覺到舌頭僵硬,味覺嗅覺全部喪失。
“我想看一眼瓊花好嗎?”
好在當時她隻用了小部分,還有一株種在後院泥罐中,她帶聶公子看當時那株瓊花,聶錦程聞了聞,用手摸了摸,直接告訴她,這根本就不是瓊花,而是甘葉草。
兩種植物外形與特點基本完全相同,但也有細微區別,瓊花葉四周都是平整,而甘葉草莖部下端有細微葉刺,因為肉眼極難分辨,所以經常有人把兩種植物混為一談,甘葉草雖然名字很美,然而本身有輕微毒素,加上與大部分食材相克,所以相當危險。
“你是說我失味就是甘葉草引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