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水溪見眾人都上來辨認過,並無識得此人者,隻好叫隨從將屍身用馬車運至城外一處荒地裡,對死者的屍身仔細檢查。
死者身上穿著一件窄袖錦袍,花色鑲邊,錦袍上下繡有多個獸紋,腳上是一雙獸皮靴,頭戴一頂青色胡冠,頭上的長發並未束起,只是在頸後用一根細帶匝起來,胡須有點雜亂,約四十多歲的年紀,可以肯定死者絕非本地人氏。
水溪將死者衣衫褪去,仔細觀察許久,又以銀針刺探,沒有發現明顯的傷痕和中毒跡象。正在納悶,忽見死者嘴角滲出來少許血水,又見眼角和耳朵也有少許血水正在慢慢滲出。
水溪怔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什麽,自語道:“原來如此!”然後吩咐隨從把死者簡單安葬了,尋來一塊長條的石頭立在墳前,也算是一塊無字的墓碑。
這一切處理妥當,水溪便徑直回到水府向水淵稟報去了。
近日來,街頭巷尾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話題當然是死在酒店門前的那個外鄉人。
然而,幾天過去了,水溪並未出現在眾人面前,也沒有揭開那個外鄉人客死異鄉的謎團。
起初,百姓大多感到恐懼,城內原本熱鬧的夜市一下子變得冷清了,恐懼使人們害怕了夜晚,都早早的關門閉戶,躲進自家的宅院裡不敢夜出。
然而,黑暗的時光總不會滯留的太久,習慣會衝淡人們的思想,不久竹溪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景象,夜街依如從前一樣繁忙,人們已經淡忘了酒店門前的舊事,酒店的生意依然紅火如初。
一個月過去了,水溪依舊沒有向眾人揭開快被遺忘的謎團。
其實,這些日子城裡的戒備一直都很森嚴。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城門對過往的行人都要進行仔細盤查,巡城軍士也增加了不少,比命案發生前明顯嚴格了許多。
水溪一直在暗中查訪,當日他回到水府,向水淵匯報了當時的驗屍情景。
水溪推斷:死者曾經與人發生過爭鬥,並且是被對手以強勁內力傷及髒腑而死。因為死者的身體並沒有可見的傷痕,也並非毒物致死,而屍體經過馬車的顛簸之後,從耳朵和口中都滲出了血水。
水淵聽了水溪的描述後也認為水溪的推斷很有道理。但奇怪的是,既然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那凶手又是通過何種方式做到的呢?難道會是隔空發力?還是……水淵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自己多年的武學修為也無法達到這種境界,想必這個殺人凶手來頭不小。
水淵不知這凶手究竟是何用意,為何偏偏在竹溪城內殺死這個異鄉人,更不知是敵是友。所以,一邊叫水溪暗地裡繼續探查,一邊提高城內戒備以防不測。
因為事情蹊蹺,水淵怕引起城內慌亂,隻叫水溪暗地查訪,不得將消息透露出去。
兩個月過去了,查訪並沒有任何進展。
水溪以為,這段時間城內再未發生類似事件,可能此事只是湊巧發生在竹溪城內,也許只是江湖恩怨罷了,於是漸漸的將這件事情擱置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前番命案才剛剛被人淡忘,竹溪城的集市內卻再次發生了命案。
死者依然是一位外鄉人,打扮與前番死於酒店門前的人極其相似,除了死亡地點不同,其余的情形與上次命案如出一轍。
竹溪城的人們這下又記起了上次發生的命案,一時間流言四起。
有人說:是山賊卷土重來,
要報水淵弑主之仇。 還有人說:是城內的壞人謀財害命,專殺外地往來的客商。
更有傳言說:是水府殺的人,不把案情真相公布於眾就是這個原因。
各種猜測和傳言遍布市井,城裡忽然混亂了許多。
面對流言和質疑,水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當年他帶領家族逃亡時也未曾感到這般滋味。他連忙將水溪和眾弟子招至大堂,與眾人商議對策。
由於水府弟子眾多,大堂內也無法容得下,再者,人多嘴雜,容易將計劃泄露出去。所以水淵隻召集自己的兒女和平時比較親近值得信任的十數個弟子進行商議。
前面沒有特意交代,水淵生有兩子兩女,長子水溪水長流,次子水相水無涯,長女閨名月瑤,次女閨名秋霜。長子以劍術擅長,盡得其父真傳,次子先隨其父苦練劍術,後又拜於他人門下,兩女均隨其父練習家傳劍術。
逢於亂世,習武防身很有必要,更何況身為武者後人,未有一技之長也恐辱沒家族聲譽。
水淵對子女教導甚嚴,年紀輕輕都已有所成就,次子高於其他兄妹一疇,因此水淵也比較中意水相,所以待其修完家傳劍術之後,又去外地為其另覓名師。
眾弟子都列候在水府大堂內,大堂內擺設比較簡單,主位地勢略高於客座。
主位擺放一張高木桌,桌後面放有一把扶手椅,客座是兩列擺放整齊的小木桌,木桌後對應著各放置一個木凳。客座中間正對著主位留有一大片空地。
眾弟子都站在這裡等候。
得知弟子們已經到齊,水淵便從內室直接走到大堂主位。一席緋色寬袖袍衫,腰間束一條稍寬的緋色錦帶,其上鑲綴著幾顆圓潤的玉石,頭戴硬角烏色襆頭,方面紅潤,朱唇緊閉,頜下一縷山羊胡,眉骨微凸,劍眉微揚,身形偉岸,相貌凜然。
水淵向下環視一周,坐在了扶手椅上,點頭示意眾人入座。
眾弟子便分別按輩分依次在客位的木凳上坐正。
水溪率先道:“父親,師兄弟們都到齊了,有什麽吩咐請講吧!”
水淵表情嚴肅,向下面的席位掃視一遍道:“今天召集諸位是為了最近發生的命案,近來,城裡連出兩條人命,此事諸位應早已知曉,長流一直在暗中查訪,並未查到什麽結果,需要諸位一起來徹查此事,如今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散亂,也需要給城中百姓一個交代,有什麽建議盡管提出來,眾人一起商議。”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響了起來:“這命案十分蹊蹺,霜兒以為應該在城內的酒肆、茶坊、客店、集市及其它魚龍混雜之所暗中查訪,發現可疑人等都要跟蹤排查,依現在情形來看,凶手很可能還會出現,到時一定會有跡可尋。”
眾弟子不覺都向說話的人望去。
水淵聞言後讚道:“霜兒果然機智,這不失為一條穩妥的計策,只是需要很多時日才行,誰還有別的計策盡管說來一起商議。”
適才說話的正是水淵的小女兒秋霜,眾弟子聽完秋霜之言,皆暗自欽佩秋霜睿智,認為此計可行。
水淵見眾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道:“若沒有其它辦法,就依秋霜之計行事。”“溪兒安排一下分工,眾人需輪流查訪,晝夜銜接,一刻也不能放松,最重要的是隱秘行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切莫再節外生枝。”
水溪猶豫道:“父親,我能動用府兵麽?”
“軍士的職責是衝鋒陷陣,固守城防!你可以調動軍士巡城戒備!查案的事情不是他們的職責,不可亂用!”言罷水淵便起身退入內堂。
水溪點頭應諾,便依秋霜之計進行分工,眾弟子皆領命而去。
幾日過去,依然沒有頭緒。
秋霜和月瑤混進了一家距城南門最近的客店,南門的人流量最大,出城也最為便利。兩人料想南門也許是凶手最容易現身的地方。
月瑤和秋霜身為女子出行也不大方便, 只有女扮男裝,變成兩兄弟,將頭髮像男兒一樣束起來,粘了假胡須,精心喬裝一番,搖身一變成了英俊的郎君模樣,陌生人也不大容易識破。
姊妹二人選了一個比較僻靜的房間,時時小心留意外面的事物和可疑之人。
轉眼已經入夏,竹溪城的天氣已經十分悶熱。夜裡兩個人熱的翻來覆去,心緒都很焦躁。
屋裡更加悶熱,秋霜用手搖了一下月瑤的胳膊道:“阿姊,這屋裡太熱了,我們不如出去涼快下,順便探下外面有沒有情況,如何?”
月瑤動也沒動一下,輕聲道:“晚上更要小心些才是,萬一暴露了,你的計劃不就落空了麽?忍一忍吧!”
秋霜坐起來拉住月瑤的手撒嬌到:“阿姊你就心疼一下我嘛,我最怕熱了,這汗都濕遍身子好幾回了,怎麽睡嘛!”
月瑤也坐了起來,不情願道:“你就聽話吧,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像你這個樣子,還談什麽抓凶手!”說完又躺下了。
秋霜仍然抓著月瑤的手用力拉,想把她再次拉起來,嘴裡不停的央求道:“好阿姊,求求你了!就出去一會兒,不會暴露的,說不定還能發現點兒什麽呢……!”
月瑤挨不過秋霜,慢慢坐起來道:“算我怕了你,到外面可不能亂來,都得聽我的,你答應了我才同意出去,否則熱死也不行。”
秋霜滿口答應道:“嗯,都聽你的,還是阿姊最疼我!”
兩個人用心的喬裝一下,熄了油燈,輕輕的關了房門,悄悄的出了客棧,直奔城門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