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的眼淚奪眶而出,此刻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任淚水肆意狂奔,抽泣了半晌,這才宣泄完畢,用雙手不停的揩去涕淚,轉過身來朝著王留便跪了下去,真誠道:“仙伶兄!你對我等有再生之恩!鄙人無以為報,日後定當報答!”
王留見秋霜向自己跪倒拜謝,本來臉上的喜色瞬間消失,忽然別過身去悵然若失,冷冷歎息道:“王某自出谷以來孑然孤僻,本以為與水兄已是知己,怎知水兄這般看輕於我,竟當某乃圖報之人,這朋友不做也罷!”說著憤然離去,未曾再向秋霜看上一眼,大有決絕之意。
秋霜愣在那裡,沒有想到王留會突然生氣,仔細思量,猜測必是因為自己拜謝引得王留不滿,頓時有些懊惱,兀自站起身來,“啊吆!……”“呼呼!……”適才過於激動,便忘了傷痛,這才覺得傷口又疼了起來。
其實秋霜說的也是心裡話,投桃報李也是世人所推崇,並無不妥。但她畢竟還未深知王留性情,王留性格孤傲,對世俗禮節看的很淡,甚至對一些俗禮還有些討厭。
在王留自己看來,他所為之事皆出自本心,自己願意做便去做,並沒有什麽意圖,若是換做陌生人拜謝,他也不會那麽反感,頂多一笑置之,當作廢話處理也就算了,但秋霜不同,尤其是他剛剛把秋霜當作知己,他認為秋霜沒有把自己當朋友看待,瞬間有了距離感,莫名的失落。王留本來不太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自然也就表現出了很失落的樣子。
秋霜看到王留負氣離開,知道王留是誤會了自己,便一瘸一拐的來尋王留,想解釋一番,只見王留呆立在還未熄滅的篝火旁靜靜的出神,望著他白雪般孤獨的背影,隱隱透出來莫名的失落和傷感,忽然感到一陣心疼,是愧疚?是憐憫?……她也說不清楚,上前輕聲道:“仙伶兄!我……我剛才是真心的感激你,我一激動……便順口說了出來!仙伶兄千萬不要誤會我啊!”
王留見秋霜正在靠近自己,便刻意退開兩步冷冷道:“哼——!你根本就沒把我當作朋友,我自己做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感激!”
秋霜又靠前兩步道:“我一直把你當作朋友,只是仙伶兄不這麽認為罷了!我向仙伶兄賠罪!別再生氣了好吧……”
王留又退開兩步疑道:“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我看多半也是敷衍!”
秋霜見王留有意躲開自己,明顯還在生氣,便上前拽住王留的胳膊,拿出了以前給阿兄撒嬌那套本事來,滿臉的可憐相:“仙——伶——兄——!你就別生氣了嘛——!我錯了還不成嘛——!”
王留便用力想把胳膊抽回去,怎奈秋霜死死拽著就是不放手。
這一糾纏,秋霜的傷口不幹了,“啊吆——!呼呼——!”痛的秋霜額頭早已滲出了汗珠,但秋霜仍就不肯放手。
王留看見秋霜這幅摸樣,心頓時軟了下來:“好……好!我不生氣了!你放手吧!你的傷——?怕了你了!”
秋霜的撒嬌伎倆可是出類拔萃的,他父親水淵江湖號稱水閻羅,在秋霜撒嬌時也瞬間變成了水蘿卜,毫無招架之力,何況王留本身就心軟,別看他成天擺著一副冰冷的臭臉,他的同情心可比一般人都要泛濫。
“真的不生氣了——?”秋霜半信半疑的看著王留,呼扇兩隻大眼睛,慢慢的松開了拽著王留胳膊的雙手。
“你的傷——沒事吧?小心些才是!”王留沒有正面回答秋霜,
臉上的表情已緩和了許多。 秋霜輕松道:“這點小傷沒什麽!不用擔心!”
消除了隔閡,兩個人的關系似乎又近了一些。經過這許多事情,這一夜不覺便過去了,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王留和秋霜這才回屋睡下了。
平靜的朝陽,平靜的竹林,平靜的小溪,……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平靜!
然而,自從王留背負著蝠風琴滑下懸崖的那一刻,看似平靜的江湖便已激起了漣漪,這漣漪正在一波波不停的向周圍擴散,雖然無聲,卻快的出奇,連王留自己也沒有發覺,他正在被悄悄的推向風口浪尖。
一座碩大的宅院正被稚嫩的朝陽悄悄的喚醒,院落裡稀疏的身影詮釋著清晨的靜謐。
一個黑衣女子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叩響了鋪首嘴裡的門環,“吱——嘎——”聲響過後,一個老者自門縫探出頭來。
“孫長老!是我!”黑衣女子扯下蒙面的黑巾。
“哦!娘子回來了!快請進來!”老者趕忙將其讓了進去,環顧門外一番便關閉了大門。
“交給老奴吧!”說著從黑衣女子手中接過馬匹。
“那就有勞長老了!”黑衣女子便徑直進了正堂東側的房間。
“啊——吆——!…”一個中年男子低聲的呻吟著,原本儒雅的面孔已經有些扭曲,臉上被一層鐵青色完全遮蓋,額上泛著豆大的汗珠,雙手不停的抓向全身,凌亂的寢衣露出胸前滲血的抓痕,及盡痛苦之色。
“夫君!再忍耐些!先服下解藥!”黑衣女子柔聲道,說著迅速將一粒黑色藥丸遞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趕忙探過頭來將藥丸含在口中。
黑衣女子隨手倒了一碗清水為男子衝了下去,“還需運功排除毒血才行!”說著已將中年男子攙扶坐正。
中年男子強忍著痛苦,雙掌一拍床面,身體騰空而起,瞬間已倒立於床邊的高桌之上,十指前端探出桌沿少許,立刻開始運功逼毒。半個時辰後,只見他十指都變成了青黑色。
黑衣女子取出一隻銀針將男子的指尖盡數刺破,黑色的毒血徐徐溢出,不斷滴落在適才放置的一堆抹布上。
一個時辰過去了,只見男子的雙手已變的紅潤起來,“夫君!看來一次就全部化解了,比預想的還快!太好了!”黑衣女子高興的看向大汗淋漓中年男子說道,“那小子曾言需要排毒兩次,看來他低估了你的功力!”“夫君,快下來休息吧!”黑衣女子心疼道。
“娘子,辛苦你了!為了我以身犯險,你才應該休息下!”中年男子翻身落到地上,扶著桌子大口喘息著,愧疚的看著黑衣女子。
“你我夫妻多年,說這個做什麽,只要你沒事就好了!”說著便把中年男子扶到床上。
中年男子臉色已經變得紅潤了些,余毒已經排除乾淨,只是運功逼毒消耗甚巨,已經有些脫力。
黑衣女子見夫君已經沒有大礙,便將沾染了毒血的抹布小心的拾起來,扔到內院點火燒了個乾淨,這才返回屋內。
“娘子,你是怎麽打敗那小子的?看來我是真的老了!也怪我大意,本來他輕易傷不了我的!”中年男子懊惱道。
“我不是他的對手,我曾數次偷襲他,都未得手!解藥是他主動給我的!……”黑衣女子將事情經過都詳細的告訴了中年男子。
“嗯——?那小子說蝠風琴是他的家傳之物?這可是真的?”中年男子甚是激動,“
的確是蝠風琴!我已仔細看過,不會錯的!他不像是在撒謊!”黑衣女子肯定道。
“難道真是蒼天有眼?他真的是阿兄的兒子?阿兄的兒子還活著?哈哈——哈——!這真是太好了!”中年男子喜極而泣。
“我也希望這是真的!希望阿兄在天有靈!想到阿兄和阿嫂……嗚嗚!……”話未說完,黑衣女子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我苟活到今天,就是為了重建蝠暝宮!就是為了報仇!”中年男子牙咬的咯咯作響,“娘子!莫要悲傷!如果那小子真是我們的侄兒,我們得護其周全才是!這樣才對得起阿兄和阿嫂的在天之靈啊!”
“嗯!你說得對!如果真是我們的侄兒那就好了,還得想辦法確認清楚才行!”黑衣女子稍微平靜了一些。
“娘子,今晚把山莊的舊人都喊來吧,我們得計劃一番!”中年男子若有所思道。
“夫君!你的身體還未恢復!還是先養好身體吧!一旦有變我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黑衣女子擔心道。
“此言甚是,不得不防!那就過兩天吧!唉——!”中年男子長歎一聲,便陷入了沉默。
沒錯,黑衣女子便是襲擊秋霜,向王留索取解藥之人,中年男子也是曾向王留出手試探的人。昔日,聞聽江湖上出現一白衣郎君,並攜帶著蝠風琴,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很想弄清楚王留的身世,便出手試探,哪知反被王留所傷。
這黑衣女子便是萬蝠山蝠暝宮前任掌門王清的親妹妹王曉荷,因出生時萬蝠山荷花盛放,又出生在拂曉時刻,所以閨名為曉荷,有曉之荷花之意,江湖人稱荷娘子。
王清者,字白露,昔日,蝠暝宮覆滅前曾繼任掌門,蝠風琴的真正持有者,江湖人稱美蝠郎。
中年男子姓江名晚,字月生,自小與王清一起長大,親如兄弟,是王家的門人,也是荷娘子的夫君,因生的面如塗朱,人送外號紅面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