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王留的雅間內叫了些尋常飯菜,由於二人都感到腹中饑餓,吃起來就香甜了許多。
茶飯過後,素衣拾起洞簫道:“仙伶兄,請隨我來!”
王留拿了琴隨著素衣下到一樓,大廳裡早已客滿,酒客推杯換盞,人聲熙攘,夾雜著各地口音,勸酒聲,吟誦聲,抱怨聲,笑聲,哭聲,……混在一起,像極了一個擁擠的馬蜂窩,樂台的絲竹之聲大部分已被掩蓋,樂師大多面無表情,應付了事。
素衣看著王留稍微大聲道:“仙伶兄可知素衣為何要琴簫合奏麽?”
王留道:“素衣妹子是擔心王某的琴聲不夠大吧?這裡果然太吵了!”
素衣笑道:“不錯!這洞簫還算明亮些,希望客人能夠聽到!”
王留道:“素衣妹子不必擔憂,王某定會讓客人聽得真切!”
素衣半信半疑道:“希望如此吧!”
於是拉著王留自後面登上樂台,吩咐正在演奏的樂師退了下去。樂聲暫時停歇,只有鄰近樂台的幾桌酒客下意識的向台上看了幾眼,便若無其事的繼續飲酒了,大多數酒客並未察覺或者在意樂台此刻發生了什麽。
王留示意素衣放下樂台周圍的簾幔。
素衣知道王留刻意隱藏自己,趕緊依言放下簾幔。
王留將琴放好,坐正身形,向後抖了幾下衣袖,一曲《如沐春風》在樂台上徐徐響起,琴音慵懶卻分外清晰,滲透到酒樓裡每個角落,掩蓋了熙攘的噪雜聲,在場的每個人都聽的真切,仿佛琴聲就在耳邊響起,幾聲琴響過後,酒樓裡很快變得鴉雀無聲。
素衣吃驚的看著王留,她如何都不能相信,這把琴竟如此奇妙,殊不知王留在彈琴時運用了蝠風琴的“憑聲禦力”之功法,在琴音中注入少許內力,使得琴聲的穿透力大增,卻又不會令人感到不適。
酒客仿佛在睡夢中驚醒,都情不自禁的向樂台望去。樂台的角落裡擺放著兩組立燈,中間懸著一組巨大的吊燈,瓷盞內大多盛滿了燈油,燈芯長短各異,火光也是明暗不一。
在燈火映射下,王留和素衣的影子投映在遮擋樂台的簾幔之上。
眾人只見一個端坐的身影自如的撩動著雙手,身前對立著一個手持長簫的倩影,簫聲乍起,倩影的手指亦隨著簫聲律動。酒樓裡燈火交相輝映,樂台的簾影又多了幾分朦朧,整個場景亦真亦幻,眾人好似又墜入了夢中,夢裡柔光漫灑,溪流清緩,春月朦朧,花影搖曳……眾人聽得醉了,醉的慵懶,醉的松軟,醉的悠閑……
琴簫之聲已經停息,酒樓裡依舊靜的出奇,一聲突兀的喝彩聲打破了原有的沉寂:“妙哉!妙哉!如聆仙樂而!”只見一個青年郎君在座位上站了起來,拊手稱妙。
眾人聞聲亦如夢方醒,紛紛讚歎不已,酒樓裡一時被各式喝彩之聲充斥,又恢復了先前的喧囂,只聽那青年郎君喊道:“諸位!諸位!請靜一靜,鄙人有個不情之請!”
眾人聞言肅靜了許多,那青年郎君繼續道:“鄙人被適才的樂聲所醉,還想再聽一遍,不知可有同道中人?”
眾人迅速作出回應:“好啊!”“正是鄙人所想!”“如此甚好!”……
眾人所見略同,那青年郎君更是高興,向樂台高聲喊道:“敢問樂師,此為何曲?”
王留和素衣本打算退下樂台,換得其他樂師上來,忽然聽到有人喊話,王留高聲回道:“此曲喚作《春風》,不知足下有何高見?”
青年郎君聞言道:“高見到是不敢,
隻想勞煩樂師再奏一遍如何?我等還未聽夠呢!” 眾人亦附和道:“就是,再奏一遍吧!”
王留聞言看了看素衣,只見素衣一臉微笑道:“仙伶兄,想不到此曲竟被如此厚愛!”
王留道:“該如何是好?”
素衣道:“索性答應了,再奏一遍吧!”
王留點了點頭,高聲道:“承蒙諸位抬愛,我等便再奏此曲!”
眾人聞言紛紛叫好,片刻間酒樓裡又恢復了安靜,眾人此時已然忘了飲酒,只是專心地等待著“仙樂”再次來臨。
那青年郎君更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倒是像極了一隻聞到了魚腥的饞貓。
琴簫之聲再次響起,酒樓裡依然安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眾人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生怕打擾了這絕妙的樂聲。
良久,在眾人如癡如醉的的神色裡,一曲《春風》再次停息,眾人仍遲遲不願打破這鮮有的寧靜。
王留起身道:“感謝諸位抬愛,鄙人告退!”
那位青年郎君聞言起身道:“先生之曲著實令人著迷!敢問先生何日再奏?”
王留道:“這個……這個要看素衣妹子如何安排!”
素衣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高聲道:“日後,在本酒樓可以時常聽到此曲,至於在何時辰,就要看酒樓外張貼的曲目告示了!”
青年郎君道:“很好,鄙人定當前來捧場!”
有個肥膩的男子附和道:“是啊,若青樓裡的小娘子奏得這般動聽就好了!”眾人聞言皆拊掌大笑。
王留和素衣下了樂台,其他樂師便上台繼續奏樂。不久,樓內又恢復了先前的喧囂。
素衣隨王留一同返回雅間,王留點燃了油燈,挑了挑燈芯,火光又亮了幾分,二人坐在桌邊慢慢品茶。
素衣笑道:“仙伶兄,這《春風》曲果然不俗,看來用不了多久,這酒樓裡就會人滿為患了!”
王留道:“不見得吧,曲子總有聽膩的時候!”
素衣斯文的嘬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盞道:“仙伶兄,看來你是不大懂得經營!”
王留道:“王某自小便幽居深谷,對營生之事不甚了解。”
素衣點頭道:“我原本感覺仙伶兄很是奇怪,如此說來也就不怪了!”王留苦笑道:“王某若有什麽冒犯之處,還請素衣妹子多多擔待!”
素衣微笑道:“仙伶兄就不必客氣了!”
王留繼續道:“素衣妹子,能否給王某講一講營生之道?”
素衣道:“大道理我也不敢說,但我可以保證這《春風》曲不會讓人生膩,還要讓更多的人慕名而來!”
王留想了想問道:“那要如何做到?”
素衣看到王留一副認真的樣子,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仙伶兄相信我麽?”
王留悻悻道:“看來王某也只能相信你了!”
素衣認真道:“仙伶兄,你這人很是無趣!”“我來告訴你好了,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嘛!首先得讓別人知道我們有這個東西,並且還是個好東西,至於這個東西是否稀有那就要你我說了算才行,聽懂了麽?”
王留半天才回了句:“說了半天,我們是要騙人麽?”
素衣氣道:“我幾時說過要騙人了?再者那些天天進出酒樓的人有幾個是乾淨的,騙些錢來有何不妥?”
王留支吾道:“順其自然不就好了?”
素衣反道:“仙伶兄不要盤纏了麽?”
王留趕忙道:“要的,要的!”
素衣笑道:“那就得聽我的,仙伶兄覺得如何?”
王留無奈道:“好吧,一切都依你!”
素衣滿意道:“這就對了,只要乖乖聽話保你腰纏萬貫!”
王留道:“素衣妹子,這一萬貫能買多少東西啊?”
素衣道:“那要看你買什麽了,不大好說,反正夠你用好久了!”
王留笑道:“好,以後我一定聽素衣妹子的!”
素衣調侃道:“看仙伶兄剛才那剛正不阿的模樣,沒想到也是個貪財鬼!嘿嘿!”
王留對素衣的調侃並不在意,只是苦笑了一下便不再做聲了。
素衣當然不明白王留為什麽需要錢,更不會知道王留為什麽會來到酒樓,她隻當王留是個不懂人情世故而又窮酸的人。
事實上素衣並沒有看錯,王留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窮酸鬼,但素衣並沒有因此而輕視他。
素衣自從王留出手相救的那一刻起,就對王留充滿了感激,這兩日相處以來,更覺得王留像是一位又冷又呆的兄長。直覺告訴素衣,王留是值得信賴的,她不需要像提防別人那樣對他進行防備,盡管王留的心裡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覺間聊到深夜,終於,素衣感到有些困倦,便辭別了王留回道自己的房間,二人便各自睡下了。
翌日,早飯過後,素衣提了紙筆趕忙來找王留。
王留將素衣讓進屋裡,問道:“素衣妹子,這是要做什麽?”
素衣道:“寫告示啊!”
王留道:“素衣妹子,你應該會寫字吧?”
素衣道:“會啊!”
王留不解道:“那你拿了紙筆來找我做甚?”
素衣道:“這告示上需寫出名號,仙伶兄的名號得改一改吧?”
王留道:“如何改?”
素衣道:“總得取個雅號,既能隱藏身世,又顯得神秘一些才好!”
王留問道:“取好了麽?”
素衣道:“叫‘琴聖’如何?”
王留聞言笑道:“不好!”
素衣道:“叫‘琴癡’如何?”
王留道:“王某不癡!”
素衣道:“算了,不逗仙伶兄了,我已經想好了,就叫‘玉面仙伶’吧!”
王留道:“既然素衣妹子覺得好,那就用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