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倚雲看著張念夫，就像一個過來人看著從來幼稚的自己，她想了想，說道:“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因此要想做事，就需要別人幫助。所有的人都覺得，需要幫助的時候，最好去找親戚朋友，其實，人在需要幫助的時候，最好的幫手是自己的腦子。”

張念夫沒有聽懂，問道:“如果自己的腦子夠用，豈不是不需要別人幫助了嗎?”

陳倚雲微微一笑，說道:“一個的力量有限的，我剛才說過了，只有會用腦的人，才能利用別人，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替他做事。”

張念夫道:“母親是說，我們也可以讓那些不相乾的人，心甘情願的為我們做事嗎?”

陳倚雲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說:“聽說過‘潭花一現’這件事吧。”

張念夫道:“這我也聽說一些，當今皇上，以前也是英明聖主，就是因為誤入‘潭花長生’的歧途，才導致朝綱荒廢，才有今日之禍。”

陳倚雲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暗中調查你父親的死因，卻在無意之中得知，潭花一現，不過是先人所布的一個局，他借此擾亂了整個朝堂和江湖，為他所用。”

張念夫驚訝的問道:“什麽樣的人，能有這種能力?”

陳倚雲道:“一個不起眼的人，駱家的下人。”

張念夫似乎聽出來什麽，但他隨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問道:“駱家雖說紅極一時，但一個下人，還不至於有興風作浪的本事，恐怕，就是最鼎盛時期的駱家，也沒有玩弄天下於股掌的能耐。”

陳倚雲道:“我起初也不相信，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這一點。這些年來，我苦思冥想，似乎想通了，如果一個人無所畏懼，近乎瘋狂，哪怕是小人物，也終能翻天覆地的。”

張念夫道:“是什麽事，讓他瘋狂?”

陳倚雲道:“先不說這些必將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往事了，等有時間，我再跟你聊。現在，最要緊的是殺了小皇子，迎接太子還朝。”

張念夫道:“他會不會跟先皇一樣?”

陳倚雲知道他的意思，既然先皇能從明主變成昏君，太子將來會變成什麽樣，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她再次想起了丈夫，那個為了先皇犧牲生命的人，若他知道先皇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會不會後悔?

或許他什麽感覺也不會有，因為所有的苦難和寂寞，都是陳倚雲在背負，但是她不後悔，畢竟，她曾經看到過一個太平繁華的時代，雖然短暫，卻也還是給了大地複蘇和喘息的機會，如果讓陳芳嫻繼續做皇太后，把持朝政，恐怕中原大地早就成為一片廢墟了。

“孩子，做好眼前的事吧，我們的初衷是好的，我們努力過，就無愧於此生了。”陳倚雲說完，不再談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把話題拉回到現實，“盧家為先皇辦事，得罪過不少人，先皇在時，無人敢惹盧家，如今先皇駕崩，正是他們清算的時候。祝芳傑差點死在盧笙手中，後來多虧友人相助，才得以幸免，但他的妻兒，都遭了難，後來續弦再娶，無奈年邁體衰，雖妻妾成群，也不過生了一個女兒，他對盧家恨之入骨，只不過敢怒不敢言。”

張念夫道:“娘是說，利用與盧家有仇的人，來一場政變?”他說完，又搖頭，道:“不妥，這些人膽小怕事，恐不能為我們所用。當年盧笙得寵，他們都明哲保身，現在盧後當政，他們更得忍氣吞聲了。”

陳倚雲道:“想要他們賣命，不過做好兩件事，一是威逼，二是利誘。”

張念夫道:“如何威逼，又怎樣利誘?”

陳倚雲道:“他們都與盧家不睦，

雖然保得性命，卻不可能得到重用。自然是盼著太子登基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他們沒有功勞，太子也會殺戮盧家的人，空出位子來，他們自然是有升職機會的，只要有人帶頭，在利益的驅動之下，他們自然追隨。”張念夫道:“只怕群龍無首，還是一盤散沙，反而打草驚蛇。”

陳倚雲道:“你親自去找祝芳傑，只需要點到為止，告訴他太子回來了，他便會傾力而為。”

張念夫道:“如果他去告密呢?豈不是作繭自縛?”

陳倚雲道:“換了主子，群臣都蠢蠢欲動，想借機撈取好處，那些平時與盧家不睦的人，都人心惶惶， 他們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呢。對祝芳傑來說，盧後和小皇子都不會信任他，恐怕正想找機會除掉他，安排心腹之人。若他去告密，事情不真，就成了挑撥離間，若確有其事，他更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你為什麽不去找別人，單去找他呢?”

張念夫恍然大悟，說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陳倚雲又說:“你去找祝芳傑，若他不答應，或者告密，將來太子若打進城來，當了皇上，祝芳傑一定死得很慘。”

張念夫道:“我只要到了他家裡，幫不幫忙，就不是他說了算了。若我被抓，肯定會供出他來，他肯定被滿門抄斬，全家都要遭殃。如果他幫助太子，就算不成功，也不過如此，萬一太子登基，他就立下不世之功，不僅他可以高官厚祿，還會蔭及妻兒。”

陳倚雲道:“沒錯，堵死了其它的路，祝芳傑自然只能走我們給他留下的唯一一條路了。”

張念夫道:“娘，孩兒這就去祝府，會一會這條老狐狸。”

陳倚雲道:“你先去準備一下，娘再給你準備一些東西，也好讓你此行更加順利。”

張念夫連忙去換上夜行衣，帶上必備的夜行防身之物，又想了想見到祝芳傑之後，如何說服他殺死小皇子，並仔細打了個腹稿，反覆推敲詞句，確定沒有漏洞，這才再次來見陳倚雲。

陳倚雲早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個黑色的包裹，並告訴他裡面裝了什麽，又囑咐他幾句話，這才目送他翻上牆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潭花一現 /79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