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祥瑞

　　重賞加恐嚇，這是屢試不爽的組合。隻半天時間，木頭就有些小家碧玉的意思，但跟陳芳和這樣的大家閨秀還差得遠。張靜虛見木頭戰戰兢兢，面無血色，有些於心不忍，對她說:“你不用害怕。只要你聽話，我不會傷害你。”說著，把桌上的銀子塞在她手裡。木頭收又不敢，不收又覺得不妥，隻好把銀子拿在手裡。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張靜虛才將木頭鎖在屋內，來到一樓房間。他換好夜行衣，推開窗戶，查看四周無人，迅速跳出屋外，掩上窗戶，直奔河邊停靠的一隻小舟，這也是張靜虛事先買下的。他劃著船，行出數裡，攬舟上岸，繼續前行。雖然一路上飛簷走壁，普通人肯定跟不上，但張靜虛還是小心謹慎，唯恐稍有疏忽，給太子殿下招來殺身之禍。

　　太子居住在貧民聚居地。這裡魚龍混雜，不容易被官府注意到，也就相對安全。以太子的武功，一般的毛賊草寇，是傷不到他的。

　　張靜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二人雖然已近三個月沒有見面，彼此也不過寒暄幾句，就直入主題，張靜虛回稟道:“殿下，一切順利。”

　　太子忙說:“有勞師兄了，二小姐怎麽說?”

　　張靜虛道:“二小姐若不是對殿下一往情深，以皇太后妹妹的身份，早就嫁入鍾鼎之家了。她只是擔心雍王未必能出兵幫助殿下，她更擔心雍王一旦得知殿下在這裡，恐怕還會做出對殿下不利的事情，故而有些猶豫。”

　　太子長歎一聲，說道:“也怪不得二小姐，此事如此凶險，怎能輕易下定決心呢?”

　　張靜虛見太子話中有失望的意思，連忙說:“二小姐等了殿下這麽多年，是鐵了心要跟隨殿下的。而跟隨殿下可能遇到的危險，她應該早已了然於胸。若是害怕，她也就不會等殿下了。只不過，女人天生都是膽小怕事的，比不得男人，事到臨頭，優柔寡斷也是正常。”

　　張靜虛提起陳芳和的時候，輕描淡寫，一副閑聊的樣子。隨後，他換上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嚴肅的說:“但雍王就不同了，若陳芳和不是太子妃，雍王是不可能出兵助殿下奪回江山社稷的。畢竟，當今太后，也是雍王的義女。”

　　太子知道，若沒有主意，張靜虛不會冒著風險來找他，他不想再兜圈子，直接問道:“那依師兄之見，我們當如何應對呢?”

　　張靜虛道:“對二小姐，殿下可動之以情。對雍王，殿下當誘之以利。”

　　太子已經明白八九分，張靜虛又附在耳邊，將具體的安排說與他知道。太子聽過張靜虛的計劃，甚是滿意，說道:“就依師兄所言。”

　　張靜虛見太子面有喜色，才跪下說:“臣未經殿下恩準，擅自拿了主意，請殿下治罪。”

　　太子連忙欠身扶起張靜虛，道:“師兄代我以身涉險，勞苦功高，何罪之有?事情本就變化莫測，師兄理當隨機應變。”

　　張靜虛謝過太子，又接著說:“臣私自向二小姐要了定情之物。”言畢，將兩支玉釵呈上。

　　太子打開手帕看了看，說:“還是師兄想得周全，這樣可以安撫她，以免她心有顧慮。”

　　張靜虛又接著說:“臣為了接近二小姐，與二小姐的貼身丫頭，私定了終身。此事二小姐已經知道了。”

　　太子站起身來，惋惜的說:“他日成就霸業，師兄居功至偉，那王侯將相家的千金小姐，必將爭先恐後的前來求親。隻娶個丫頭，

實在是太委屈師兄了。”　　張靜虛道:“臣為太子殿下效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況只是娶一個丫頭了。而且，二小姐已經將這個丫頭認作義妹，還給她起名叫陳倚雲，也不算委屈了臣。”

　　太子拉著張靜虛的手，黯然神傷，歎道:“師兄雖如此說，然我心裡，總是覺得虧欠師兄太多。”太子將張靜虛送回到座位上，又接著說:“眼下之勢，也只能委屈師兄了，待他日事成，必不負師兄。師兄此去，無論大小事務，盡可自行決斷，千萬不要有所顧忌。”

　　二人又閑談幾句，不過是“遇事小心”，“注意安全”一類話語。然後，張靜虛就告辭而去，徑直奔客房而來。

　　回到客房，張靜虛將門窗鎖死，點上油燈，拿出一個畫軸，撕掉紙張，換成上好的綠色絲綢，在上面寫好了字，複又卷上，用一根嫩枝條仔細的固定好。他吹滅油燈，帶上畫軸跳出窗外，趁著漆黑的夜色，縱身攀上古樹，用枝條將畫軸固定在古樹頂端。一切準備就緒，已經是天將拂曉。

　　天亮後，張靜虛安排好木頭的飲食，囑咐她繼續努力訓練。然後來到古樹下，從各個角度察看，確定那畫軸不易被人發覺，才放心的回到一樓去補覺。直睡到日頭轉西，他才醒來，匆匆的吃了口飯，就換上戲裝，扮成神仙模樣。

　　他施展輕功，躍上古樹，用蕭管吹奏了一首自創的喜慶樂曲。他催動內力，將樂聲傳遍城內每一個角落，樹下更是聚集了許多人，皆仰頭觀看。

　　今夜月隱星稀，樹乾又高大，枝繁葉茂，哪能瞧得真切，太子混在人群之中，喊道:“一定是神仙下凡，普通人哪能爬到這麽高的古樹上?”

　　膽小的人一聽說有神仙，紛紛伏身跪拜。有幾個膽子大的，還抬著頭想看個究竟。張靜虛輕輕彈出小石子，擊打那些抬頭的人。人群中一陣“哎喲”之聲，中了石子的人不知何故，還以為是衝撞了神仙，嚇得伏地請罪求饒，再無人敢抬頭觀瞧。

　　張靜虛見好就收，他躍下古樹，換好衣服，也來到人群之中，跪倒在地，等待時機。太子按照約定，放飛一隻纏著布條的大鳥，同時口中發出古怪的聲音。張靜虛聽到信號，忙喊:“鳳凰，鳳凰！”

　　眾人聞聲抬頭觀瞧，但見一隻大鳥，托著個大尾巴， 長嘯衝天，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只聽見這大鳥的叫聲奇怪，誰也沒聽過鳳凰的聲音，誰也沒見過鳳凰的樣子，既然聽到有人說是鳳凰，都先入為主，認為是鳳凰。

　　一開始還有個別人持懷疑態度，但看到鳳凰，是人生幸事，大家都樂得自欺欺人，少數幾個人的話，根本就沒有人相信。絕大多數人都堅持說看到的是鳳凰，個別人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沒看清楚。到後來，眾口一詞，就更沒有人敢去質疑了。

　　正在大家看鳳凰的時候，張靜虛又彈出石子，擊斷捆綁在畫軸上的枝條，畫軸迎風展開，把眾人的注意力從鳳凰身上引開。

　　一時之間，人聲鼎沸，有說“仙人吹蕭”的，有說“鳳凰來棲”的，更多的人則是猜測這畫布上是什麽。雖然沒有定論，但都認為這是上天的旨意，在傳達某種信息。既然這副畫軸是跟“仙人”和“鳳凰”一起出現的，那就應該是好的征兆。

　　張靜虛這一系列的操作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他看見一頂轎子朝古樹這邊過來，就有意去衝撞。那官老爺還沒說話，手下人就過來訓斥他了。張靜虛不慌不忙的說:“大人，您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天降祥瑞，您還跟小人磨嘰什麽，若遲一步，就讓別人搶先了。”

　　那小官聞言，果然撇下張靜虛，驅散人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畫軸從古樹上取了下來，命人舉起燈籠，仔細查看。

　　“大人，快看，這有鳳凰的羽毛！”這幫差人，差點挖地三尺，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們找到了“鳳凰”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