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收兵

　　婁安知道他口無遮攔，怕他再說出什麽好聽的來，連忙打斷他，說道:“好吧，那我就陪你到鬼門關走一趟，不過就是個死，索性酣暢淋漓的殺個痛快，也不枉此生。”

　　李殊瓊慷慨激揚的說道:“認識你這麽久了，就這句話說得大快人心。就算閻王站在眼前，爺也要傲睨萬物，拔地倚天，到什麽時候，爺也不做猥瑣鬼！”言罷，二人挺劍殺出一條血路。

　　李殊瓊自離了普寧寺，遇到的都是高手，幾次伸手，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別提有多憋屈了。今天遇到的匪徒武藝平平，李殊瓊如虎入羊群，一把長劍，上下翻飛，平生從未有過如此暢快的打鬥，讓李殊瓊過足了英雄豪俠的癮。他似乎已經聽到了死神的腳步聲，反而不再有恐懼，盡情享受快意恩仇的江湖樂趣。

　　李殊瓊正打得興起，忽然聽到身後一陣箭弩之聲，又有一陣金屬顫動的聲音，婁安心中一驚，對李殊瓊說道:“李壯士小心，對方可能要使暗器。”

　　雖然沒等來暗器，但匪徒們聞聲，一改出手的風格，步步緊逼，招招致命，強攻不守，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式，李殊瓊被打得手忙腳亂，雖然心中奇怪，卻也無暇思考。待這幾個匪徒死盡，李殊瓊放眼四望，才看到斷崖上的鐵鎖已經收起來了，周圍複歸平靜，若不是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十具死屍，李殊瓊甚至是覺得做了一場噩夢。

　　這些賊人來得無聲無息，去得無影無蹤，李殊瓊歎道:“便宜了他們，應該順著鐵鎖爬上去，直搗他們的老窩。”

　　婁安沒有立即說話，他俯身查看這些死屍，見他們鞋的內側有一些特殊的金屬件，再看臂上，也有同樣的裝置，才說:“我剛才觀察這些鐵鎖，皆有銳利的突起，只怕徒手無法攀援，他們身上這些鐵的部件，應該就是攀援這些鐵鎖用的。”

　　李殊瓊道:“那我們照著這個樣子打造一批，不就能跟他們一樣攀登上絕壁了嗎?”

　　婁安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還年輕，哪知道江湖上的險惡。”

　　李殊瓊不屑的說:“你又故弄玄虛，這跟江湖險惡有什麽關系?”

　　婁安道:“剛才響起一陣特殊的聲音，然後，鐵鎖收起，這些人就成了亡命之徒。他們既然已經被拋棄了，就說明他們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裝置應該是三件成套，中間的連接件，在他們下來的時候，留在鐵鎖末端了。”

　　李殊瓊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人，心中湧起無限悲哀，不禁同情起這些死人來，後悔剛才下手太重了，他不解的問道:“他們既然知道被拋棄了，為什麽不投降呢?或許還可活命。”

　　婁安歎了口氣，欲言又止，隻說:“他們不投降，自有不投降的道理。若能好好活著，誰又願意去死呢?”

　　李殊瓊見婁安寥寥數語，含混晦澀，明顯是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他話鋒一轉，問道:“他們打得好好的，如果繼續打下去，肯定能困死我們，就算我們二人僥幸逃了出去，壽禮他們肯定是得了去，他們這些做賊人的，不都是為了錢財嗎?怎麽突然扔下這麽多人，就收起鐵鎖了呢?”

　　婁安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良久才說:“我不想打擊你，但也不想看著你葬身江湖。你這種低劣的警惕性，只怕禁不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風啊。”

　　婁安本以為李殊瓊會狡辯兩句，不想李殊瓊卻說:“我也是知道的。

但就算下一分鍾就死了，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絕不後悔。若死時能做個明白鬼，也是幸事，縱死了，也安心了。如果兄長不說明原因，將來，我若死了，就是個糊塗鬼，那是死不瞑目的。兄長總不能看著我閉不上眼吧。”　　婁安這段時間與李殊瓊相處，漸漸喜歡上了他這種豪爽真誠的性格。其實，婁安也是懷念年輕時的自己，若李殊瓊有命能活到他這個年紀，只怕也會被歲月和環境所改變，變成婁安現在這個讓他自己都討厭的模樣吧。

　　李殊瓊不知道婁安在想些什麽，只看見婁安望著他出神，卻不回答他的問題，他還以為婁安認為他不可救藥，不願相告，歎了口氣，悻悻的說道:“我何嘗不想歸隱山林呢?只是國事堪憂，家仇未報，堂堂七尺男兒怎能獨善其身?若能力不足，死在復仇的路上，將來九泉之下，見了祖宗也不慚愧。倘若貪生怕死，不願承擔，日後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於地下呢?你難道不願意跟申夫人一起浪跡天涯嗎?不也一樣是身不由己?都是不得已的選擇罷了。”

　　婁安見他又發起牢騷，知道他等得不耐煩了，便說道:“你剛才可聽到一陣弩箭的聲音?”

　　李殊瓊暗自得意，心裡想:申夫人可真是我的法寶，只要一提起這個女人來，婁安就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了。他得意忘形的回答說:“當然聽到了，下一個問題，我就準備問這個事兒呢。”

　　婁安笑了，又問道:“看見張丞相的車子了嗎?知道為什麽是一模一樣的三輛車嗎?”

　　李殊瓊不以為然的說道:“當然是防止被人暗算了。讓對方不知道他坐在哪一輛車裡。”

　　婁安點了點頭，又說:“這只是一層。你說得沒錯，張丞相的確心機過人，另外兩輛車上，裝的是弩箭。這些賊人下來時，兩輛車弩箭齊發，都被射死了，因此他們才鳴金收兵，那陣金屬音響，應該就是收兵的信號。”

　　李殊瓊不解的問:“那他們為什麽不早點發射，也不至於死傷那麽多人了。”

　　婁安道:“這些賊人借助套疊裝置，動作神速，只有找到規律，算準了時間，才能百發百中。若不能全殲，對方就不會害怕，必然想辦法襲擊弩箭車，因此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才能出手，這就是心理戰術。”

　　李殊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剛想再問點什麽，婁安突然一拍他，示意他往後看。李殊瓊定睛一瞧，遠遠的，張確掀開車簾，吩咐董旺幾句話，隻一瞬間，張確又掛上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