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歧途

　　李殊瓊感覺只是眯了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猛然睜開了眼睛，不想天都已經亮了，他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怎麽就睡著了呢，幸好沒有人偷襲。

　　李殊瓊這一驚醒，再無睡意。他扭頭看了一眼婁安，見婁安悠閑的酣睡在地上，心中暗想，他這個老狐狸怎麽就放心讓我一個人守在這裡呢?嗯，肯定是他認為敵人想不到我們會原地返回，這才睡得安穩。

　　原本一日的路程，被斷崖山的匪徒耽擱了時間，就得走兩天，也就有了充足的時間休息整頓，董旺令眾士兵吃完早飯，正準備出發，突然有探路的人回來報告說:“董大人，前面有新挪的樹木，擋住了道路。”

　　董旺命探子在前面帶路，走出數裡地，果然就看到了剛剛挪過來的幾排樹木，把道路給擋住了。昨夜天黑，他們沒有發現，幸好婁安及時讓隊伍掉頭，不然豈不是南轅北轍。

　　董旺罵道:“奶奶的，真是夠陰險的，竟然用障眼法，差點騙得我們迷了路。”然後又轉身感謝婁安，稱讚道:“兄台真是高明，竟然連這種詭計都能識破，實在讓人佩服，不愧是雲老侯爺的心腹之人。”

　　婁安笑而不語，董旺連忙命人處理好道路，幾人上馬，朝大路前行。

　　李殊瓊對婁安說:“讓我來猜猜你怎麽想到這一點的。”

　　婁安笑著說:“好。”

　　李殊瓊說:“昨天我們一路前行，起初時常有人發現異常動靜，大家都覺得他們是被嚇怕了，草木皆兵，其實不然，他們是真看到了人影，聽到了動靜。因為，過了這段路，就沒有這種情況了，說明是在特定的地方，有人故弄玄虛，目的當然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李殊瓊見婁安面露微笑，算是對他的肯定，就繼續說:“夜色中，本就不容易發現這些新挪的樹木，他們又在道路的另一側做些手腳，我們更不易察覺，也就錯過去了。”

　　婁安點了點頭，李殊瓊心中得意，又說:“還不止如此，我們在橫絕大峽谷裡吃了虧，這些士兵剛經歷一場血戰，心裡還都未平複，就似驚弓之鳥，夜間林子裡本來就讓人壓抑，他們再時不時的出來裝神弄鬼，讓這些士兵受到驚嚇，心理上就產生了恐懼，影響了正常的分析判斷。這就是你昨天說的心理戰術。”

　　婁安笑著點頭，示意他繼續說，李殊瓊更加得意，又說道:“他們不斷嚇唬我們，讓我們走走停停，也耽擱一些時間，這樣我們的行進速度就會變慢，到了岔路口，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李殊瓊見婁安嘴唇動了動，馬上搶著說:“還有呢，他們裝神弄鬼的嚇唬人，多說也就能耽擱半個時辰，卻令我們無法準確計算時間。其實，我們雖然在橫絕大峽谷耽誤了時間，但一路急行，天黑之後，應該很快就會到達驛站，但昨天我們走了那麽久，卻仍然還是沒有人煙，甚至是越來越荒涼，都是因為心理上的錯覺，才沒有想到這一層。我說的對不對?”

　　婁安說:“李壯士說得都對，看來，我是班門弄斧了。”

　　李殊瓊慚愧的說:“我這是事後諸葛亮，事情沒發生的時候，我就想不到這些關鍵處呢。婁兄才是當代張良。”

　　婁安說:“若沒有你那一句話提醒，我也是當事者迷，想不到關鍵處，只能到閻王殿裡見張良去了。”

　　李殊瓊不覺大吃一驚，忙問:“我哪句話?”

　　婁笑而不語。李殊瓊記憶力驚人，

隻稍微回憶一下，便想起了他們之前的對話來，疑惑的問道:“我不過是說了句‘這裡隻一條路’，怎麽就提醒了你呢?”　　婁安道:“他們這是出其不意，對方借‘隻一條路’這個心理暗示，利用了我們的慣性思維，你這一提醒，我才想到我們掉進了對方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

　　婁安看了一眼李殊瓊，繼續說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昨天我說過。那個鐵鎖陣，江湖上不曾聽聞，說明沒有人生還，而鐵鎖陣中都是泛泛之輩，劫財尚可，若說不留活口，就不太可能了。因此，我就想到，若遇到高手，鐵鎖陣不過是拖延時間，目的就是趁天黑，將人引入歧途，再斬盡殺絕。”

　　李殊瓊聽婁安這一席話，悶悶無言，暗自神傷，光憑一腔熱血，能辦成什麽事兒呢?這一次若不是婁安識破賊人的詭計，只怕他已經被拋屍荒野了，也難怪婁安勸他不要涉足江湖。

　　李殊瓊一直以聰明睿智自居， 不屑與其他師兄弟一起刻苦練習劍術，在眾師兄弟中，他隻佩服大師兄淨虛一人，還時有憤懣。現在看來，他就是井底之蛙，世上高人真是多如牛毛，連一個侯府的管家都高過他太多，何況婁安的主人，以及與他主人相當的張丞相呢?

　　李殊瓊正在自怨自艾，卻發現婁安已經催馬上前，與另一名軍士談笑風生了。婁安不再搭理他，讓他心中更加沮喪失落。

　　這個世界，陌生得讓他還來不及認識。

　　一個人若沒有能力，若對別人沒有用，根本就不可能有朋友。婁安不過是侯府的一個下人，尚且瞧不起他這樣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何況是那些達官顯貴了。

　　李殊瓊正想著心事，耳邊突然有一陣極輕微的聲音，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啊”一聲慘叫，跟著就是“撲通”一聲，李殊瓊放眼望去，只見婁安身邊的士兵已經翻身落馬，橫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殊瓊這才明白婁安為什麽離開他，那些賊人是不會在乎錯殺一個人的，即便看到了穿著那身異域服裝的“屍體”，他們也一樣不會放過婁安旁邊的人。

　　李殊瓊還來不及思考那是什麽暗器，他們已經被擋住了去路。六名匪首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李殊瓊根據他們的相貌特征，在心裡分別給他們取了幾個辨識度極高的外號:黑胡子，白頭翁，紅衣娘娘，蓬頭鬼，短倭瓜，蒙面人。

　　紅衣娘娘說道:“你們好大膽子，竟敢從斷崖山下經過，來之前也沒打聽一下，不知道這是閻王收人的鬼門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