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苗小山，在青石山腳下看樹苗的第三個晚上。

　　他被那怪叫聲驚醒，睜開雙眼，定睛一看，四周黑乎乎的，完全忘記了自己住在帳篷裡。苗小山暗暗地問著自己:這是什麽地方?可能是在場部的宿舍，外面的路燈能照到宿舍裡，為啥沒了光亮?難道停了電?。一連串的問號，使他想起了室友。他急忙喊了一聲室友的名字，“張二隻！”聽到沒有回音，又喊了一聲，還是無人答應。

　　他的手指，無意中落到了硬綁綁的床板上，才徹底的清醒了。他自己這是在帳篷裡，更確切地說是在看樹苗的帳篷裡。

　　苗小山已有一年多的工齡了，也是一個插場知青，只不過他的情況特殊點，是屬於來頂班的那種。他父親是林場的老工人，到了退休年齡，經場領導研究同意後，由他接了父親的班。他接班時還不到十七歲，為了接班，還虛報了一歲，進了林場，當上了林業工人。

　　他記得，同他睡在帳篷裡的是林場的副場長兼民兵連長常樹根。苗小山扭頭向常樹根的床鋪那邊望了望，好像那邊床鋪上的被子是展開了，卻聽不到那邊有任何動靜，就如此人不存在一般。他想起臨睡時，常樹根還在床鋪前擦那支半自動步槍。

　　苗小山那雙小眼睛眨了眨，一個怪想法冒了出來:難道常連長趁他熟睡之際，跑回場裡了。但，不管怎樣，喊幾聲再說，不在，就想別的辦法。

　　苗小山出於自我保護意識，摸起了身邊的砍刀，這下有了壯膽的武器，心底踏實了許多，他提了砍刀，來到了常樹根的床鋪前。

　　一縷月光，從帳篷的門簾縫隙中射進，照在了常樹根鼓起的被子上。苗小山瞅了半天，

　　也沒看到常樹根的頭，他猜想常樹根是蒙著頭睡了，卻看不清常樹根的睡姿。苗小山，生怕驚動了外面怪叫的動物，但又不能不喊，只能捏著嗓子小聲地喊叫:“常大哥，常大哥！”

　　連喊兩聲都沒人回應，苗小山一撩被子，床鋪上是空的。苗小山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常連長，幹嘛要偷偷摸摸的，半夜裡跑回場裡睡去，也不和我打聲招呼，害得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苗小山心裡埋怨著，離開了常樹根的床鋪，提著砍刀向射進亮光的帳篷口摸去，他想看一下這怪叫的家夥，到底是什麽動物。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挑開帳篷門簾走了進來，差點把苗小山給撞倒。

　　苗小山舉起了手中的砍刀，大喝一聲:“誰?”

　　“我！”

　　苗小山聽出來了，是常樹根的聲音。

　　“呀，是常大哥！”苗小山高興地說著，激動得聲音有些顫抖，“我以為你回場部去了。”

　　常樹根把門簾堵好，提著半自動步槍，走到了自己的床鋪前，把半自動步槍靠到了床鋪上，然後點了根煙，又給苗小山散了一根，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哪能呢?扔下弟兄去睡安穩覺，那不是我常樹根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