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海當即買了寧縣去上海的火車票,趕赴魔都。
寧海濤返回霍家山,對妻子隻字不提兒子工作的事,推說小海有些遺留問題需要回學校處理。
三日後,寧小海空手而歸。
學校就業處的說法,要開證明或補檔案,首先寧小海要提供寧縣人事局開具的檔案遺失證明。
不得已,寧小海去找自己的班主任,不巧的是,班主任出國學習了。
似乎所有不巧的事都碰到了一起,找輔導員,輔導員也回東北老家了。
面對無功而返的寧小海,寧海濤把兒子拉到裡屋,避開妻子金秀梅。
寧小海悶著腦袋,“爸,這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且是早就計劃好的”。
寧海濤眉頭緊鎖,事情慢慢浮出水面,人事局肯定不會開證明,被建材局借走的檔案說不定已經被偷梁換柱,寧小海真正的人事檔案恐怕已經屍骨無存。
通過官方途徑恢復身份的路子幾乎被堵死了。
父子倆沉默良久,寧海濤一根煙接著一根煙,整個房間裡煙霧繚繞。
看著眼前的煙霧,寧小海的目光時而迷茫,時而澄清。
“爸”,寧小海下定決心,“還有一個辦法”。
寧海濤拿煙的手指不由一抖,“什麽辦法?”
“我寫個聯名信”,寧小海說道,“讓村裡、鎮上認識我的人都簽名,然後我拿到縣政府去,我不信縣裡沒人管這事”。
“對”,寧海濤忍不住一拍大腿,“當年你考上同濟的時候四鄉八鄰都知道,陳書記還說縣教育局領導在會上表揚了霍家山中學,說是山裡飛出一個金鳳凰!”
事不宜遲,寧小海馬上拿出筆和紙,寫了一個“陳情書”,把自己畢業之後的遭遇描述一遍,然後懇請縣裡徹查自己工作被冒名頂替的事情。
父子倆拿著“陳情書”,決定先找陳書記簽字,書記一簽字,下面的村民更好說話。
來到村部,陳書記很熱情,“老寧啊,空手來就對了,那慰問品也是鄉裡的一番好意!”
霍家山在一年前就從鄉升格為鎮,但村幹部還是習慣性地說鄉裡。
寧海濤勉強擠出點笑容來,“書記,今天來找您,是另外一件事”。
寧小海馬上把“陳情書”交給陳書記。
陳書記習慣性地唾了一口,用右手大拇指撚了撚信紙,翻開一看,大吃一驚,“有這事?”
“是啊”,寧海濤叫苦不迭,“書記,你看這事鬧的,小海的工作就這樣白白沒了!”
陳書記把“陳情書”還給寧小海,“老寧,那你要村裡怎麽幫你?”
“不麻煩”,寧海濤從寧小海手裡拿過“陳情書”,重新展開到陳書記面前,“請書記在下面簽個字,做個證明”。
陳書記撇過頭,躲開“陳情書”,就著最近的椅子坐下,然後給寧海濤甩了一根紅雙喜。
寧海濤沒有心思抽煙,急不可耐地問道,“書記,簽個字沒問題吧?”
半響,陳書記才悠悠說道,“有問題,四年前小海考上大學我有點印象,但後來有沒有去上、上的是什麽大學、有沒有正常畢業,那我就不知道了,也無法證明”。
寧海濤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急道,“書記,小海上的同濟,整個霍家山的人都知道,你現在怎麽能說無法證明呢?”
看寧海濤發急,陳書記慢條細理地說,“老寧,你看我,管著一個村子,四年前的事哪會記得那麽清楚,
這樣,鄉裡鄉親的,不要說我不幫你,你先去找村民簽字,只要後山村一半村民簽了字,那我也簽字”。 寧小海家在霍家山後面,所在的村子就叫後山村。
沒撤,寧家父子退出村部,開始找村民簽字。
結果讓寧海濤如墜冰窟,沒有一個村民願意簽字,一個都沒有!
眾口一詞的理由和陳書記如出一轍,他們只知道寧小海當年考上了大學,後面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無法證明寧小海在同濟讀的大學,並且順利畢業。
父子倆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家,寧海濤看著“陳情書”下面空白的簽字欄,欲哭無淚,問道,“小海,姑媽家還去嗎?”
寧小海木然,搖搖頭,“不去了,親戚簽的名起不到證明效果”。
寧海濤雙手捂著腦袋,喃喃說道,“小海,我們上的是同濟大學對吧?”
寧小海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父親,沒一個村民願意作證,甚至寧海濤自己都迷糊了。
這一天,整個後山村都失憶了。
學校,學校!
寧小海突然蹦起來,“爸、爸,村裡沒人證明,霍家山中學肯定能證明!”
是啊,想當年寧小海可是霍家山中學的驕傲。
而如今,母校成了寧小海最後的救命稻草。
當即,寧小海揣著“陳情書”,騎自行車去霍家山中學。
他前腳剛走,陳書記後腳就進門。
金秀梅還在為前幾天的慰問品向陳書記表示謝意,寧海濤從裡屋出來,讓妻子給書記泡茶。
陳書記大喇喇坐下來,出口就問,“有多少村民簽字了啊?”
寧海濤黯然,一邊的金秀梅好奇地扭過頭來。
“我說嘛,有的字是不好簽的”,陳書記篤定地說,“小海這事村裡很重視,也跟鄉裡匯報了,鎮領導的意思,如果小海真的是大學畢業,不妨先到鎮裡的小學乾個代課老師,然後自己再考個編制,工作問題不也解決了?”
寧海濤睜大眼睛,不會吧,就半天時間,從鎮裡到村裡,就把小海這事給定下來了。
金秀梅失聲問道,“書記,你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家小海不是在縣建材局上班嗎?”
陳書記不回答金秀梅的問題,對著寧海濤說道,“老寧啊,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代課老師雖然工資不高,但總比留在家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好吧?你們好好想想吧!”
說完,陳書記不等寧海濤的回答,徑直離開了。
金秀梅一把抓住寧海濤的胳膊,“海濤,到底怎麽回事?你非要把我急死啊?”
無奈,寧海濤把小海工作被別人冒名頂替的事和盤托出。
聽完,金秀梅倒吸一口冷氣,吐出四個字: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