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華燈初上時，她就來到了我的房子。

　　她叫娟，初二女學生。青春妙齡，芳華燦爛。她的家在塬面上，她在自己村子的學校裡念完小學，然後她跟她的父親來到這個鎮子上的中學念書。她的父親是領導，不常在學校。所以，她每天下午去上晚自習，晚自習下了後，天剛擦黑，也就是華燈初上之時。她從中學回到這所小學校，大約就是十幾分鍾時間。穿過鎮子街道，拐進溝口，走五百米就到了她住宿的學校。

　　娟是那種見人就笑的女孩子。那笑就像是一枚成熟的桃子，甜裡帶點酸，滋味耐嚼，常常想著，就想吃一口，吃了那麽一口，就會引起無盡回味。

　　娟是個初中生，她從學校回來，打開自己的門，放下書包，就到我房間來了。進門就問我，就笑。她來就坐在床邊，笑著跟我說話。她說的就是當天的見聞。

　　見聞裡充滿了趣事。因有趣，她說著說著就自己笑了起來。我一向是個不愛笑的人。不管別人說的多有笑，我都是微微一笑，從來不發聲的。別人看到後，也不說什麽。人家隻管笑她的，只要別人笑得好，我也跟她人處在一種同樣的快樂之中。

　　我不知道娟每天下午放學後就來我房子是為什麽。我也不便去問。她是個女孩子，而且正是上學的年紀。我想，她每天來，也許就是一種沒處去，沒人交談。到我房子來，就是找一個去處，找一個能談話的人。她也許就是把我當成了這種情況。

　　不管什麽情況，我覺得娟能這樣對待我，說明我還是很受女孩子喜愛的，說明我在某方面還是有女孩子引起的魅力的。學校男老師住校的也不少。娟獨獨找我，不就說明了這一點嗎?

　　娟因為愛到我房子裡來，我就主動放棄了每天下午出去散步的習慣。我知道，我這樣是有意在等待娟，等待娟的到來。我已經在潛意識裡，對娟這個女孩子產生了不可言傳的好感，還有一種喜歡與她獨處的渴望之迫切。

　　娟每天回來不知道是怎麽吃飯的。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到我們學校灶上吃飯的。她一吃飯，就來了。有時她還在街道食堂裡吃飯。回到學校，先不進自己房子，就胸膛前抱一遝自己念的書，直接到我房子來了。進來後，她就尻子耽在床沿，抱著書，跟我說笑起來。

　　“念書乏味得很。我覺得好像沒有什麽趣味。”她忽然歎息起來。

　　我問何故。

　　她不假思索地說:“好多老師上課時，照著書本念哩。就是個傳聲筒。有些老師愛諞自己私事，淨講些與課堂無關的事。聽起來就是惹人一笑。笑過之後，沒有一點收獲。”

　　是啊，娟說的這些肯定都是實情。她一個女孩子家，起碼天真真誠還是沒有變的，她反映的情況，說明了我們一些教師，把教書的根本都忘了。我又能說些什麽呢?我只能聽聽，聽聽而已。

　　娟沒有聽到我的回應，但她還是繼續說著。我還是繼續聽著，做了她一個忠實的聽眾。其實，我這個人平時就不善於言談，不善於連說帶笑，只是喜歡一個人，對於別人去思考一些什麽。

　　忽然娟從那種不滿中走了出來，變了另一種態度，向我講述著她學校的男老師。她說她學校男老師很多，而且都是年輕老師，個個都長得很帥。她們都是中學生，正是青春懵懂期，對男女之間的事雖然很不太清楚，但已經有一種渴望了解的思想。她還說，她們每天到學校，尤其是那些女生總愛湊在一起，議論那些男老師。議論的中心常是男老師誰長得帥啦，誰有魅力啦。還有一些女生，竟然說她喜歡誰誰啦。說起來，沒有一個女生臉紅的。好像那是一種最能讓他們開心的事情。

　　娟說著這些，也是滔滔不絕，興趣盎然。甚至有點眉飛色舞。

　　我聽著，沒有多插言。娟隻管講著，完全把我當成了一個忠實的聽眾，她好像覺得，只要我能專心聽，她就會覺得有一種滿足感，成就感。

　　越來越覺得娟是可愛的。她的可愛就在單純，活潑，率真，善良，美好。我每天下午和娟在一起，時間久了，難免心生一種喜歡。有時，夜已經深了，他還沒有去睡。在我委婉的勸慰下，她才戀戀不舍地睡去了。

　　娟初中念完，我不知道她哪兒去了。一直沒有見到過她。我也沒有聯系方式，能跟她取得聯系，好知道她的消息。

　　誰知，幾年後，我有一次在縣城街道坐公交車時，竟意外在車上遇見了她。她很激動，我很高興。我們很親切的交談起來。

　　我這時才知道，她已經是一個正式女教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