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幾道閃電略過,隨即雷聲大作。
片刻豆大的雨點織起雨簾,這是入秋的前奏,夜晚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再過不到半個月,早上出門就需要穿長袖。
她躺在床上養神,歲月越來越波動,盤整期之時,誰知道起色在哪裡。俗話說君子見幾而作,又有履霜堅冰至,一開始不走運的時候,往往是陌生人發現,因為氣色和狀態較之以往會有不同;接下來要過很長時間,身邊的親友們會逐漸意識到,不耐煩的神情也會不加掩飾,掛電話也比往常勤快些,說不到一會就會覺得很勉強——但只有過上好一陣子,自己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這一點。
然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往往不是一日兩日三日,而是很長的一段時間……當然,她沒有想這麽多,因為已經沉沉地睡過去。
在雷聲中睡得很熟,一覺睡到天亮,是很妥帖的事,但現在夢中,她隱隱約約住在很狹窄的房子裡,外邊有人在敲門。
是誰呢?在夢中,她知道自己的生活處境有些窘迫,柴米油鹽無不精打細算,趕快走過去開門,往外看去,好像是之前的一個同學,也不排除在夢裡的設定是之前的男朋友,她這才意識到,對方依稀是有些五官端正的,看上去不是沒有氣質。難怪這些年都沒有來找過自己。
她把門打開,請對方進來,又泡上一杯熱茶,那人帶來了幾個其它的同學,在走廊裡擲著回旋鏢。這就是夢,但夢裡卻是如此窘迫,接受著打量的眼神。
接下來回到之前的舊居,如此之親切熟悉,卻讓人心生慚意。當年的三更燈火五更雞,以世俗的眼光看,好像並沒有太多的起色,燈光是昏暗的,橙色的,廚房的窗口發出劈裡啪啦爆蔥薑蒜的香味,屋裡有熱水、熱飯,然則自己卻遠不及期望。
她在夢中走來走去,從一個情景到另一個情景。是的,在那個朋友來敲門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們不可能。對方氣定神閑,依舊充滿著競爭力,而自己卻為衣食奔走,擠在狹小的房間裡,泡著茶,旁人以打量而好奇的眼光一下一下地看著。
不可能了。
她從夢中醒過來,啪地一聲把台燈擰開。橙色的燈光照過來,還是很暖和。
窗外的雷聲和大雨已然止住,不知幾何起。樹的清影隱在窗簾上。
岸芷還沒有入睡,老吳這幾天出差,他總是需要跑來跑去地做生意,也樂此不疲。雖然知道關鍵在於有沒有帶上那些會應酬的女高管,她也不能細想。
打開面前的筆記本,自從那天從山中回來,她就對算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連三國中的諸葛亮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誰還能忽略傳統文化的玄妙?只看學識精不精。
而根據最近的研究心得——岸芷很是疲憊,看著自己那複雜的夫妻宮,三方四正見廉貞、貪狼、天姚、鹹池、沐浴。換句話說,所有的大桃花都在夫妻宮可見之處。而且都是威力四射的桃花。
她再看看自己的三方,只有天喜這種老老實實的。岸芷把筆記本合上,還是沒有太多睡意。屋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有鎮定的作用,讓人的心暫且緩和些。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
雖然人和人的差別很大,在情感方面接受電流的效率和敏感度不盡相同,但誰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對精力的極大消耗?殊不知見得多了,經歷得多,也更易疲憊些。
看來還是簡單些好,
如果是自己在幾個人之中盤旋,她感到是不敢想象的。雖然,此時突然有一陣涼意襲來,岸芷這才意識到之前的兩起事件就是那天晚上之中的一位做的,這才逐漸形成對危險的認識。 假設,她是說假設。廉貞、貪狼、天姚,欲望十足,而廉貞也不缺行動力,如果是對方對老老實實又本分的自己產生厭倦?這是不無可能的事,曾經有人半真半假地提到過,那是一個同事,介於友好和不友好之間,說她有些“無趣”。的確,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實在是個很悶的人。每天早上喜歡吃的還有中午吃的,如果沒有特別的時機,幾乎是差不多的。早上就是咖啡和麵包, 偶爾是牛肉面,中午經常吃的就是那幾個菜。連周末出去逛的公園也就是那幾個,之前十幾年奔波在幾個點。
而老吳則不同,他喜歡變動。經常動不動會調整一下位次,或是把幾個人顛來倒去。如果出去玩,盡量去不同的地方,領略更多的景色。當初就是如此不同的性格,卻不知為何讓她產生熟悉感,現在才知道之間的差別。細想想,她不是活色生香的類型,從來不是,但奇特的是老吳身邊有很多粉白黛綠、長袖善舞之人。
不敢想象。
岸芷站起來,打開房間的落地燈,又倒了杯水。
這是很微妙的事情,想的多,任何事都會不妥。細微的表情,不耐煩的舉動,不滿意的眼神。她記得自己以前認識到,不能把話說滿,或是把話說在前邊,比如狀態很好這種,說了會適得其反,不知其深層原因所謂何事。所以她從來不敢說老公對我一心一意這種話。現在想起來不知是太過穩妥,還是太過理性。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做的,又會是誰?只有老吳知道自己會過來,找個替罪羊?岸芷想到這裡,有些生氣,感到人心之叵測完全超出可以預料的范圍。如果不想要,只要說一聲,她隨時可以打包出門,返璞歸真,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去,讓人知難而退也就罷了,卻為何要把人推到萬劫不複的困境之中。
想著想著,兩個小時過去,她再次進入夢鄉。
沒有夢到老吳,她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夢到過他。
“生而不有,為而不持。”隱隱約約,這幾個字掠過。